鸿鹄忙笑道:“太子爷愿意吃,便是花糕的福气,宝林的福气了。”
待鸿鹄走后,梅川看着她的背影,心头朦朦胧胧地有了一种猜测。
转而又觉得无稽。梅川眼前浮现杨宝林那张温和娴静的面孔。她有什么理由做这件事呢?
梅川起身告辞。
太子道:“梅医官尝尝这花糕。”
梅川笑笑:“微臣不喜甜食,殿下享用吧。”
周镜央到底是以贵妃之礼下了葬。
梁帝吩咐,银桃等一应伺候过她的仆役们随主殉葬。
淮王调养几日,虽身子恢复了些,但面孔上再也没有了笑容。他似乎比以往更加孤独了。就连看到梅川,亦不再蹦蹦跳跳地唤“二表姐”。
他穿着白衣,跪在灵前,表情木然。
行宫中的那一撞,撞掉了他的懵懂与快乐。
小盒子陪着他,跪在灵前。
淮王看着周镜央的棺樽,喃喃向小盒子道:“如果我争气些,母妃是不是就不会死……”
小盒子用脑门儿抵着他的头。从前他不开心的时候,小盒子就是这样安慰他的。
两个少年,像是一起取暖的小兽。
五月到了中旬,京都已全然入夏。绿荫如海。日头透过薄薄的云层,化作缕缕金光,洒向大地。
将军府。
苻妄钦与孙册在后院射箭。
箭离手,正中靶心。
苻妄钦嘴角带笑。
孙册道:“苻兄,见你这些日子心情甚好,有何喜事,说与孙某听听,让孙某同你一起高兴。”
苻妄钦道:“孙兄,我已定了婚期,七月初七。只待择机向陛下禀明。”
周贵妃薨了,宫中在办丧事,陛下已好几日没召见群臣了。
孙册一愣,手中的弓放下:“苻兄说的,是梅医官吗?”
苻妄钦点头。
除了她,还会有谁?
纵横沙场多年,高官显爵,可只有想到娶了她,苻妄钦方觉人生诸事圆满。
墙头有动静。
倏尔平息。
就像风掠过一般。
孙册想了想,道:“苻兄,你知我略通相面打卦。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何须吞吞吐吐?孙兄有话直说便是。”
苻妄钦目不斜视,第十支箭再度飞入靶心。
“孙某看梅医官额头开阔,紫气藏于眉宇,并非寻常女子,实乃有大贵之相。孙某已占过天星,她……的确命属中宫。”
苻妄钦手中的弓箭凝滞了一刹。
他淡淡道:“孙兄说笑了。”
墙头的影子再度晃了晃。
文德殿的偏殿。
梁帝喝着一盅参汤。
万年老参。
续着命。
飞鱼阁的叶奚轻轻地禀着方才在将军府窥听到的消息。
自行宫一役后,梁帝便命飞鱼阁的人悄悄盯着将军府。
叶奚是飞鱼阁头号稳妥之人。几年前,已离宫还乡,嫁做人妇。此番,梁帝再度密召她回来。
塞北汉子的话,他到底是听进去了。
他大限之期不远,不论储君是谁,似苻妄钦这般功高震主的武将都不得不防。
他在朝一日,或可惮压。他若不在了,新君能压制得住吗?
梁帝思索着。
他手中摩挲着那枚扣子,向叶奚道:“依你看,太子……”
叶奚低头道:“依微臣看,现时不是追责太子的时候。太子虽不是陛下心中最理想的储君。却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梁帝叹息。
诚然如此。
他已老迈,膝下所有的皇子里,唯有太子,声势日高。纵便是太子对贵妃做了什么落井下石之事,现在,也追究不得。
他将那枚衣扣,暂放入暗屉中。
叶奚道:“苻妄钦既已知道梅医官有后命,陛下大可以试探他一番。”
梁帝点头。
森森然的文德殿,暗藏刀兵。
他吩咐蔡公公道:“速召苻将军进宫。记住,让他一个人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