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祁踢了踢脚边的书简,薄白的眼皮带上了几分狠厉,“孤记得日子,给不给,要看孤的心情,嬷嬷没教过你吗?”
说罢,似是还不解气,他上前一步,抬手握住女娘的脖颈,“还是与穆云承那个伪君子待久了,忘记自己的身份是什么了,嗯?”
骤然而来的压迫感让夕颜无处喘息,她急急求饶,“是夕颜多嘴了……”
滚烫的泪,沿着脸颊滑落,钻入白祁衣袖。
他冷哼起身,丢下一个瓷瓶,接着大步走出房门。
“孤喜欢言听计从的女人,你若再心思不定,孤不介意,敲碎你这一身反骨!”
伴着渐行渐远的警告,夕颜收紧五指握住瓷瓶,将满腔的恨掩入眼底。
瓷瓶中的药丸只够三个月的量,夕颜数了数,如数装入手镯。
她起身,拉开房门,瞧见不远处有人影晃动,于是转身走进昔日的别院。
朱瑾正翘首以盼。
见夕颜来了,朱瑾这才急急握住她的柔荑。
“阿颜,你还好吗?”
夕颜不着痕迹的使了个眼色,二人搀扶着进了院落,重重锁上院门。
她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周围的声响,默了良久,这才将计划娓娓道来。
朱瑾抬手捂住双唇!
似是不相信这突如其来的自由,她攥着衣袖的指尖轻轻颤抖,好一会儿才开了口,“可是,如何去河岸?那里都是梁军,一路太过招摇了……”
夕颜刚想说,这间院落有暗道,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无端搅乱了二人的耳语。
朱瑾定了定神,假意镇定的拉开院门。
来者正是段青阳!
她抬眼扫视一圈,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
“郡主……”
朱瑾正要行礼,就被段青阳一拂衣袖,扫至石凳。
夕颜眼疾手快的扶住朱瑾。
春日的骄阳漫下树梢,在段青阳端庄秀丽的脸上投下斑驳几点。
她面色无波,不容置疑的开了口,“换个地方住。”
不等二人回应,随行的婢仆已经有条不紊的将二人的衣物收拾好,搬出院落。
半推半就间,夕颜与朱瑾被推进一个普通的厢房,四周来来往往皆是婢女,正忙里偷闲的打量着二人。
夕颜在心中冷笑,段青阳这是想将自己与婢女等同啊?
不过她并不在意。
算算日子,穆云承应该已经做好了安排,不过以防万一,她得想办法将信息传递过去。
和煦的微风拂过枝丫,奏出沙沙声响。
夕颜微微抬起眼帘。
杳杳光亮在她乌黑的瞳仁中乍起,闪烁间,一个计划应运而生。
“瑾姐姐,我们一起做个风筝吧?”
女娘的容颜夺目异常,一看就不似普通的下人,周遭婢女不明所以,也不敢贸然上前阻止。
不多时,一朵盛开的夕颜花风筝被二人握在手中。
十指相扣,夕颜牵着朱瑾小跑着出了府,朝一片空旷的地儿奔去。
黄昏将至,夕颜花随风舞动在青州的上空,远远隔着南阳河,都能一览无遗。
“这样就可以了吗?穆云承,他当真如此看重阿颜?”
天色一寸一寸黯淡,朱瑾手中的丝线收放自如,欲言又止间,她终于问出心中的担忧。
夕颜笃定道,“瑾姐姐,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他是君子,君子一诺,金玉不移。”
“这世上,真的会有阿颜口中的君子?”
“含霜履雪,义不苟合;据道推方,嶷然不群。”
夕颜轻轻扬起唇角,又担心朱瑾不明白,她虚虚靠向她的肩膀,墨眼中是无尽的憧憬,“瑾姐姐,你见了他,就会明白,这世上,真的有一个宛如谪仙的君子……”
朱瑾刚要回应,就见不远处的矮草中似有衣摆掠过。
她当即便收敛笑容,僵直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