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两个的小祖宗都是老太太的命根子。”
李纨木讷的点了点头，“好，我知晓了。”
说罢，便自顾自的往院外走去。
走在游廊之中，李纨的念头纷杂，来来往往的小丫鬟，管家媳妇与她打着招呼，都被她忽视掉了。
她脑中只有对自己地位产生威胁的，王熙凤肚子中的婴儿。
垂着头往前走着，还未到游廊尽头，却是被人拦了下来。
一抬头，分辨出来人，李纨欠身行礼，“大太太安。”
邢夫人拉着李纨的胳膊，笑着道：“怎得了，这般失魂落魄的。”
李纨面上挤出些笑脸，“哪有，大太太说笑了，府上好不容易有好事，我失魂落魄什么？”
邢夫人抬手点着李纨的额头，“你呀，那点心思都藏不住了，我怎能看不出来。是不是这管家的差事虽然累，但还是不舍得放出去啊？”
李纨苦笑着，“这舍不舍得又怎样，本就是凤丫头的，她那般干练，我与她能争什么？”
“你有兰哥儿，她可始终没能诞下一子来。”
“那这不就要有了，并没什么分别，我不如她。”
邢夫人摇摇头道：“快要有了不还是没有，怀上和生下来可是两码事。”
邢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纨，让李纨心中陡然一惊。
“大太太，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李纨退到一边，垂着头不再应声。
邢夫人却并不放弃，继续向前开导道：“时机你总要把握住了。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多为兰哥考虑考虑。”
“试问二房里，太太在意的是谁，自然是宝玉，对你们母子可是差着呢。”
“凤丫头又都是她们王家的人，再生一子，也有她们王家的血缘在，兰哥更要排到后头。”
“从袭爵人一直跌到与庶子无二，难道你就忍心？”
一席话，说得李纨内心有些动摇。
邢夫人拉起李纨的手，将一药包放在李纨手上，“利弊都与你分晓了，究竟你自己要如何做，由你自己来定。”
李纨看向邢夫人，东路院一家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怎会上杆子给自己支招，“大太太，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邢夫人捂嘴笑了笑，“大老爷房中人前几日呕死了一个，正直壮年我哪禁受得住，想纳鸳鸯为妾室，到时候在老祖宗面前，你可记得自己站在哪一边。”
……
王熙凤房中。
平儿陪侍在一旁，外间灶房端来的药膳，自己先尝了尝，而后才吹凉了些，喂与王熙凤。
“奶奶，这事终究是藏不住的，如今已经显孕了，不能怪丰儿去邀功。”
王熙凤点点头，面上也是少有红润，“早晚都得让人知道，我不怪她。只是这时候府上正乱套，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在平儿的记忆中，琏二爷南下之前可是和奶奶大吵了一架，更是有数月之久没同过房了，可奶奶却是怀上了孩子，令她这个日日陪伴的人都惊讶万分。
如今总算是知道前阵子为什么奶奶吃什么东西都吐了。
“奶奶？这孩子是琏二爷的吗？”
犹豫再三，平儿还是将话问了出来。
王熙凤似是被惊到了一般，转过头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什么胡话呢？不是琏二爷的还能是谁的，你将奶奶当做什么人了？”
平儿在一旁低垂着头，“可奴婢记得奶奶上一次与琏二爷同房已经是前一年的事了。”
王熙凤紧闭住眼睛，眉头蹙着，不知应答些什么。
有的时候，丫鬟太过精明也不算是什么好事。
奶奶不应声，平儿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今日听闻外面的嬷嬷说，蓉哥儿袭爵了，东府如今是蓉哥儿的家当了。”
王熙凤面色不悦，“提那个下流胚子说什么？”
平儿叹道：“怎能不提他，他都发达了，也不说来看看奶奶，蓉哥儿也不似是这么绝情的人啊。”
“看我作什么，我与他什么相干。”
顿了顿，王熙凤又道：“他府上一群莺莺燕燕围着，心里还能多装下谁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人蹑手蹑脚的走进房。
平儿抬眼去看，被惊的手中汤匙都没握住，垂直掉向地面。
贾蓉跨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将汤匙放回碗中。
对平儿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摆摆手便让她先出房去。
平儿欠身一礼，再看了眼床榻上闭目养神的奶奶便就出了门。
贾蓉接替了平儿的位置，端起桌案上的半碗汤药，在嘴边吹了吹，又用汤羹喂给王熙凤。
汤匙触碰到红艳艳的唇瓣时，王熙凤把头偏移开，“不是说了，不喝了还喂个什么？”
“喝点吧，对孩子好。”
日思夜想，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王熙凤双眸瞪大，转向床榻外侧，一脸惊讶的看着贾蓉。
用手揉了揉眼眶，面前的人还是贾蓉不是平儿。
王熙凤说话都有些磕绊了，“你，你来做什么？”
贾蓉笑盈盈道：“这不是来看你，你刚才不还因为我不看你生闷气呢？”
“我不用你看，你回去吧。”
“你不用我看，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总是想爹爹的。”
“呸。”王熙凤又啐了一口，“谁说你是他爹的，他爹是琏哥儿。”
贾蓉又道：“你何必自己骗自己呢，南下之前只有我与你在酒楼时同过房，琏哥那时还不知跟谁家的媳妇在床上鬼混呢。”
王熙凤咬了咬嘴唇，“孩子没有爹爹也不会过得差了，我有银子，供养他一辈子也足够了。”
“有爹不认，还非要认个死人。再说这荣国府上可不安生，贾赦正谋划着分家呢，难不成他分家了，要给你的孩子做嫁衣？”
听了贾蓉的话，王熙凤的心跳似是漏了一拍。
她是个极为精明的人，怎会听不出贾蓉话中的含义。
“我腹中的孩子有危险？”
贾蓉摇摇头，“不止，没准你们母子二人都有危险，随我回府上吧，我寻名医看护着你们。”
“胡闹，我有什么由头能到你府上去？”
久久没有男人依靠的王熙凤虽然有些意动，但是她此刻还是心存理智的，不是没有头脑的小姑娘。
“由头还不好找，如今东府是我的了，往来也方便，你可以多往东府走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