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司机准时到了酒店接张邕前往公司。
“第一次来，带你参观一下。”鹏总带张邕在整个公司转了一圈，然后回到了一间会议室。
他扔给张邕一瓶矿泉水，“我们没有你们外企那么小资，就喝这个吧，坐。”
“鹏总，赵总有什么急事吗？这件事他一直在催我，应该优先级别很高才对。”
鹏总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这件事上，我和赵总有分歧。我们争执了很久，最终他说他会使用一票否决权。所以……”
“这件事上，华泰可能不会参与，抱歉，张邕。你想做板子的事，我们无法参与。我个人愿意给你一些支持，但是华泰的资源投入会非常有限。”
张邕心中一凉，“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我和赵总意见不同，但我理解他的决定。他从整个企业的角度考虑问题，应该比我想的更周到吧。……”
“赵总的考虑是，他要做的是国产接收机，而不是GNSS板卡。他想要一款更经济更好用的板子，但做国产GNSS接收机，而不是自己去做这样一块板子。如今华泰的竞争压力很大，赵总完全是靠着科学的管理和运营来弥补成本上的劣势。公司并没有额外的精力和资金去研发一款板卡。……”
“从我的角度，我对生产一款板卡很感兴趣。但赵总说，不能用个人的研发兴趣去考虑企业的问题。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的板子做出来还是Mag的板子，并不是华泰的。虽然这是我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但只是学习而已，除了经验积累，从研发板子的角度，实际的收益也没多大。这是最大的障碍，所以我也不能在和赵总的争执中始终坚持，最终不得不退让，因为赵总的考虑的确更客观。……”
“个人角度，我想做GNSS板卡和芯片，但不是现在。或许未来华泰的生意更好，赵总会改变想法吧。再说一遍，这事我很抱歉。好了，如果可以的话，能给我看看你带来的东西。”
张邕点点头，有些无奈道：“我理解了，赵总考虑的有道理。但是如果华泰北斗不支持我，我似乎没了继续的动力。好，给你看看我带回来的东西。”
张邕拿出一块与DM-100板型接近，但大了一圈的板子。
“这是Mag接收机自用的板子，但这不是一块独立的OEM板，必须要和Mag的主板一起使用。”说着，他又拿出另外一块板子。
“我要做的事很复杂，但说起也很简单。将主板的对应功能，拿回来，与这块GNSS板融为一体，成为一块可以独立工作的板卡。但还不够，还要重新设计电路板，换一个板型，做成标准尺寸，和捷科一样的尺寸。”
鹏总认真的看着这两块板子，“这是一点也不简单，非常复杂。你手里的资料我能看一下吗？”
“抱歉，鹏总。既然赵总没有兴趣做这件事，我们也就不用签什么NDA（保密协议）了，所以资料我也无法提供。但我若真的启动这件事，可能会有很多问题要向您请教。到时候，我会提供相对应的资料。”
鹏总点头，“你很有原则，我喜欢和有原则的人合作，希望以后有机会吧。”
“技术路线上，您能给我一些指点吗？”
“看不到资料，我不确定你手里有什么，所有很难有什么建议。”
“那这个呢？”张邕指向板子上的艾梅尔芯片，“老外说，我们很难在国内找到对应的烧录器。”
鹏总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屑的微笑，“老外总以为他们做的东西，天下无双。若真的如此，国内也不会出现那么多山寨手机了。我不确定这个IC烧录，但我不信中国人做不到。你抽空去深圳华强北看看吧，那里的水之深，超乎你的想象。”
张邕中午在华泰的食堂简单吃了一顿工作餐，然后婉言谢绝了鹏总的挽留，订了下午回京的机票。要做的事太多了，既然华泰的态度已经明了，他不想再浪费时间。
……
……
“师兄，有消息了吗？”
“抱歉，兄弟，让你失望了。和我想象的一样，如果Mag真的放开合作，双方共同研制一款OEM板，朱院士是有兴趣的。但大家牺牲那么多资源，却是为Mag做一款板子。他觉得你们CEO分明是空手套白狼，甚至涉嫌对中国人的歧视，拿我们当白痴。你感恩吧，因为朱院士之前对你的印象还算不错，所以才没直接说出来，张邕这个白痴。”
张邕笑着点点头，“院士没说错，能答应这件事的本来就是白痴。”
“你放弃吗？看来赵爷那边也有问题吧？我可以理解，华泰如今可以正常运转，但让他额外投资，估计很难做到。要不要去和另外两家，特别是那个“神一样的存在”去谈谈？”
“我不会去找他们的，师兄，这事朱院士既然不同意，也就不要再提了。你说的这几家都是我潜在的目标用户，我只能选其一接触。如果我现在上门沟通，谈不成的话，Mag板子的事就彻底曝光了。如果捷科知道了我的计划，我就不会有任何机会了。”
“好，了解。但你没回答我？为什么不放弃。”
“其实赵爷不准备跟进的时候，我就准备放弃了。毕竟，这块板子的第一目标，就是他的企业。但现在，我的想法有一点改变。”
“哦，说来听听吧。”
“为什么这件事一定要为赵爷做？我可不可以做成我自己的事。Mag的确是没有钱给我，但我可以兑换一些其他的资源。我在Skydon和Eka的经历，对外人讲的不多，但是发生了什么，你应该都清楚吧？”
“我当然清楚，我根本不想听，有人喝了酒就在我耳边嘚吧嘚吧一直讲个不停。我想不知道都难，我见过Tiger。也见过约翰，但什么埃里克彼得，不是你和我讲，我哪有兴趣知道他们呀。”
张邕嘿嘿笑了一下，“辛苦师兄了。你知道他们的问题是什么吗？”
“谋私利？处事不公？”
“一语中的。就是如此，他们一旦做了中国区的地方长官，就把中国的生意看成自家的，想办法去谋取自己的利益。我现在虽然还没有被任命，但基本上就是中国区的准首代？你说我会不会做这样的事。”
“不知道。而且我的立场也很分裂，我希望你能为自己做一点事，多谋求一点自己的利益，不要像Eka那样傻傻的为德国人拼命。但你要真的这样做了，我可能会有一点失望，你是我眼看着一步步成长到今天的，我希望你一直都是少年张邕，不要变成唯利是图的张总。”
张邕停顿了一秒，他心中有一点温暖的感觉。
“师兄，现在我有一个机会。可以不让你分裂，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一些自己的事。”
怒发狂人眼睛一亮，“这块板子？”
“是的，都觉得很难，没人愿意投资。但我相信，我可以做成这件事。Mag的确不会给我一分钱，但已经给了我很多资源。我还可以进一步谈一些条件，包括这块板子的销售。那么我将是得到官方授权做自己的事，这样你是不是感觉好些？”
电话另一端的怒发狂人没有和张邕一样兴奋，“没有人愿意做这件事，就是因为其中蕴含的巨大风险。从朋友的角度，我劝你不要冒太大风险。这和你之前做的所有项目都不一样，这个是要靠你自己投资或者融资的。你所设想的一切都没问题，但这个世界是动态的，不是一成不变的。今天正确的事，明天可能就是错误的。我希望你做自己的事，但不是要你一开始就玩这么大，我现在就开始担心了。有些事上我可以帮你，无论是解决技术问题，还是对接一些学术资源，甚至帮你找一些用户，我都做得到。但我只是一个穷学者，很穷很穷，我无法解决经济问题，我不想看到你出这样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