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阳光似乎都格外偏爱宋婉些,知道她怕晒,于是总是出来一会儿,又躲进云层里。
其间,偶尔刮着微凉的风,更让她觉得凉爽至极。
她喜欢田野里稻花的香气,淡淡的,清香宜人,闻着让人极为舒服。
田伯领着她走在田间的小路上,与她道:“大姑娘该早些日子来的,早些时候,这些桑树上结的桑葚最为好吃,香甜可口,比那樱桃、李子更甜。”
宋婉自小长在金陵,只见过乡下的老媪总是提着篮子来街市卖桑葚,还不曾见过桑树上结的。
她幼时吃过,厨房的嬷嬷总是会用盐水泡一会儿,不过也不影响它原本清甜的味道。
宋婉道:“待明年结桑葚的时候,有空我一定来。”
田间的小路并不怎么好走,水稻尖细的叶子还总是绊她的裙子。到蚕桩的时候,宋婉见一排排连成一条线的屋舍,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元氏在田家村的蚕桩这么大,这桩子里一年出的蚕茧定能卖不少银子。
宋婉进了正屋内,屋内的桌上已经放好了账簿和热茶。
这屋子里洒扫得干净,但养蚕的地方,不管打扫得多干净,总有一股味道。
这味道并不好闻。
宋婉闻着有些不适应,可田伯等人,常年都待在这里,早已习惯,并未觉得有什么。
宋婉拿着茶杯饮了一口,发现味道独特得很,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她之前喝的茶味道都是清洌的,先微苦而后香,这茶却不同。
她问道:“田伯,这是什么茶?”
田伯道:“姑娘,这其实不是茶,只是用黄芪泡的水而已。”
宋婉在医书上看过这味药材,是益气补血的好药,平常与当归一起用来泡水喝,能少生病。
宋婉道:“桩子里的人日常都会喝这个?”
田伯道:“是的,这远处的山里有的是这等药材。我与桩子里的几个长工,时常会挖这些来晒干泡水喝。”
宋婉道:“挺好喝的。”
田伯道:“姑娘若是喜欢,小的今日下午就送些到您的小院去。”
宋婉也不客气,浅笑着道:“好呀。”
田伯瞧着宋婉现在也不想看账,于是与她道:“大姑娘要不要看看桩子里养的蚕?”
宋婉起身道:“那我瞧瞧吧。”
她还真不知道蚕究竟长什么样。
田伯领着宋婉进了养蚕的房间,房间不大不小,放着两列蚕架,统共十二个,都是四层的。
蚕匾里放着新鲜翠绿的桑叶,那许多只白色的幼蚕正在桑叶上蠕动,时不时吃些叶子。
宋婉放眼看去,无数只白色的幼蚕在桑叶上爬来爬去,身子柔软无骨,软趴趴的,看着吓人得很。
宋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转身就往外走。
田伯见此,笑着道:“大姑娘第一次见这幼蚕难免害怕,金陵的世家女子应该没有不怕这个东西的。”
宋婉道:“看着一点也不讨喜。”
两人回到正屋内,宋婉叫喜儿把账簿抱回小院,她有空慢慢看。
田伯道:“那小的送大姑娘回去。”
宋婉道:“田伯留步,我自己回去就行,不耽搁您的功夫。”
田伯应了声,留在了蚕桩,并叫桩子里的长工把没养蚕的蚕匾洗来晒好。
宋婉与喜儿走在回小院的路上,喜儿道:“那幼蚕长得一点也不可爱,这东西竟然还能用来织布,想想都觉得奇。”
宋婉道:“只要没爬到我身上就行。”
喜儿道:“姑娘刚刚进去脸都被吓白了,满屋的虫子,姑娘应该是第一回见。”
宋婉当然是第一回见。并且这回见了,不想再见第二次。
她会织布,但她养不了蚕。
临近午时的太阳比清晨要热许多,宋婉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江寂在不远处撑着一把油纸伞快步走来,见宋婉脸颊都热得微红,把伞递给了她。
宋婉道:“谢谢王爷。”
江寂道:“不用谢,宋姑娘。”
两人相视一笑,一旁的喜儿又觉得自己多余了。于是默默抱着账本,走在很后头。
江寂道:“这村里有一种野甜瓜,很是好吃,本王已经让凌刀切好了,你回去正好尝尝。”
宋婉道:“你确定能吃?”
江寂道:“放心,本王刚刚已经吃过了,不会有事。”
两人走到小溪边,那溪里的虾蟹肥美得不像话,要在金陵,这等东西可得富贵人家才能吃得起。
这自给自足的乡下就是好。
江寂道:“吃吗?本王待会儿亲自下去给你捉。”
宋婉摇头,“可别,你要有个好歹,我可赔不起。”
两人先回了小院,正屋里凌刀已经备好了凉茶,更端来了江寂说的野甜瓜。
这野甜瓜呈青绿色,有巴掌大小的样子,瓜内已经有籽,呈淡白色,很小。宋婉拿了一块儿尝了一口,发现一点也不酸,很甜。
很好吃。
江寂道:“没骗你吧?”
宋婉点了点头,“你在哪儿发现的这个东西?”
江寂道:“村长说的。”
宋婉惊讶道:“村长知道你来这儿了?”
江寂知道她怕什么,于是伸手摸了摸她乌黑的长发,算是安抚,“你放心,他不知道本王是来找你的。”
宋婉这才道:“你最好别被人发现。”
江寂凑近她,委委屈屈道:“怎么又凶本王。”
宋婉吃着手里的甜瓜,“我没有凶你。”
江寂道:“你有。”
宋婉无奈道:“那你要怎么样?”
江寂想了想,“本王见那溪里的虾蟹不错,今晚你就做炒虾仁,清蒸蟹给本王吃。”
宋婉爽快地点了点头,“但前提我不会去抓。”
江寂道:“本王去。”
午后,宋婉坐在卧房的窗边算账,那日头晒得她确实犯懒,她一边打盹儿一边看账,最后实在太困,就上矮榻躺了一会儿。
江寂带着凌刀去溪里捉虾蟹去了。
两人大男人,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尤其江寂个子高,远远瞧去像是蛮夷人似的。
两人到时,凌刀很自觉地褪了鞋袜,卷起裤脚,下了溪里捉虾蟹。
江寂躺在了一边的歪脖子树上,那树荫正好遮住了他的脸颊,让他不觉得阳光刺目。
他潜睡了一会儿。
醒来时,凌刀已经捉了六个螃蟹,十几只虾,这当然还不够吃。凌刀继续在水里摸,江寂就打着油纸伞站在溪边,“待会儿你知道该怎么讲吧,本王这月给你涨月例。”
凌刀听此,自然识相,“多谢王爷,属下定会在宋姑娘面前说这些虾蟹都是您抓的。”
“不错,有觉悟。”
凌刀想了想,“王爷真给属下涨月例?您不是说银子要攒着给宋姑娘管吗?”
江寂道:“这话你说得不错,那本王就不涨了,婉婉本王要好好娇养的,那可得花不少银子。
府中的冰窖小了些,本王想着再打得大一点,冬日里多放些冰块进去,再多放些瓜果,省得婉婉夏日里胃口不好的时候,有想吃的瓜果吃不了。”
凌刀:“...”
江寂继续道:“你要不提起,本王都还想不到。本王的吃穿用度可以省,但就是不能亏待了婉婉。”
凌刀一句话都不想说了,活儿也不想干了,他还想多攒些银子娶媳妇呢。
江寂道:“咋俩主仆这么多年,你主子的终身大事都还未定,你就先牺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