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交易
夜色将至，空气中泛着寒意，雨还在下。身旁的草叶已经不堪重负的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心上一秋正是愁。
而此时，秋日已深。
身上的白衣已经脏乱不堪，罗先索性躺在了地上。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树林，想起师父，突然有饮酒的冲动。
雪兰山顶有一朵雪兰花。纯白中泛着一点蓝，漫着浅浅的香。
是师父给这朵花起的名字，连带着这座山也有了个名字。
这座山上有小湖，有溪流，有青绿色的木屋，有林林总总的野花，有爱在山林里轻盈跳跃的阳光。
阿槿曾在窗前教罗先识字，她写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声音像是珍珠落玉盘，念起来书就像歌声一样的千转百回，随风散落在山水里。
阿槿曾经念过几句话，罗先一直不大明白——一月气聚。二月水谷。三月驼云。五月袷衣。六月莲灿。七月兰浆。八月诗禅。九月浮槎。十月女泽。十一月乘衣归。十二月风雪客。
当时的罗先即使不知其意，但仍能感受到几分美感。如今想来，短短几句，仿佛囊括了风云变幻、白衣苍狗的诸多浮生事。这些天，师父的悄然消失，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抬首望天的和尚，响彻苍穹的雷鸣，呼啸不绝的狂风。这些好像被一种不明的东西推搡着一一来到罗先面前，亦或是罗先在懵懂无措间就被推到命运面前。
思索间，身旁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雨声越来越小，尘世越来越远，万物生死，岁岁枯荣，一瞬间似有变化千般。
罗先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幅画面。
有一黑发男子驾鹤南来，眸若星辰，眉如利刃，黑色的披风上染有朝阳。
罗先诧异地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色却愈加真实。罗先看向四周，发现罗先居然凌空而立。四周是悬崖峭壁，云朵万千。
罗先正疑惑间，那男子却看向罗先，问道：“这位小兄弟，其他人都躲起来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罗先……罗先只是看到这里，然后就在这里了。”罗先蹙着眉答道。
“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
“罗先要斩了那山，断了那水。这里你所能看见的一切可能都会被摧毁。”他指向远处最高的那座山峰。
罗先随着他的指尖看去，山峰巍峨耸立，半山腰围绕着黑压压的一片云，只是看了一眼，一种压抑的感觉就笼罩了罗先。
随着狗剩一路走，眼前的密林迅速退去，不过走了半个时辰的功夫，穿过一片迷雾，一个瀑布出现在眼前。
回头望去哪儿还有密林的影子。这三天穿行的树林仿佛是一个幻像，倏然不见。
“好高妙的阵法。”和尚叹道。
罗先有些得意，这阵法八成是师父设的。连和尚也叹高妙，那就必定是非常高妙。看来师父不止是打架厉害，还有其他的过人之处。不过……罗先有些疑惑地望向狗剩：“你怎么知道下山的路？”
“罗先八岁就偷跑出来过。跑昏了头跑到了这座山，在山里转了三天，被你师父给带出去的。”狗剩撇了撇嘴说。
顺着山势往下走，很快就过了瀑布，太阳亮的有些刺眼了，和尚眯着眼看了看
眼前分差的路口，开口道：“施主，罗先们该分别了。”
“怎么？你们不下山？”
“罗先们去那里。”和尚伸手一指，罗先看到远处的另一座山峰巍峨耸立。
罗先有些伤怀的看了看罗先从小到大的唯一玩伴，轻声说：“狗剩，学会了就赶紧溜出来，可别真做了和尚，小茶还等你娶呢。”
“当然了，罗先会那么傻？”狗剩冲罗先挤眼。
“这一别，不知多少日子，你可得守住自己的头发，守住小茶。”
“头发不一定能守住，小茶肯定没问题。”狗剩拥过小茶笑道。
“山长水阔，保重了。”
“保重。”狗剩一个揖手，倒是人模狗样，有几分君子之风。
罗先冲他笑，笑的有些艰难。
随着他的步伐走进屋里，屋中很干净，几乎纤尘不染，一床一桌一椅一柜，没有多余的布置。与门外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罗先有些惊异。
他脚步不停，从柜中拿出了一把钥匙，在手中摩挲了片刻，打开了里屋的门。
里屋只有一张桌子，却显得有些杂乱——到处都是画。
桌上。地上。正着的。歪着的。画完的。未画完的。一张张落满了整个房间。
他就站在这堆画中间问罗先：“你见过这个人吗？”
他没有说哪个人，因为所有的画都是同一个人。
那眉，那眼，那神态，那面容，都是一个人。
有的在树下，有的在花前，有的水袖轻扬，有的长剑当胸。穿各色的衣服，有各种神态。但都有几分不染尘世的味道。
就是那个人。罗先暗暗想，那人眉目像极了阿苗，却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出尘。
“见过。”
“她…现在如何？”他一贯平淡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罗先不答，反问道：“罗先师父在哪儿？”
他冷哼一声，转身走出了屋子。
回来的时候，他手中提了一个酒坛。
“没酒了，去给罗先打。”
罗先急忙接住，这酒坛不知是用什么做的，极凉极重，罗先叹了口气，望向祁谷，比了个口型。
他却眉头一皱，道：“还不快去，还想不想找你师父了！”
罗先默默将“钱”字吞进了肚子里，认命的朝屋外走去。
打完酒后，天色已经有些黯淡。
夕阳最后的一抹余晖洒进酒坛中，和美酒融在一起。罗先闻着酒香，有种品尝的冲动。
罗先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一个在说，喝两口吧，反正他又不知道。另一个说，对啊对啊。
于是罗先听话的把酒坛打开了。
正准备喝，罗先突然像被人点穴了一样傻愣在那儿，呆呆看着眼前。
地上居然有一个金元宝。
这种狗屎运居然被罗先遇到了？罗先暗爽。急忙走过去捡了起来。使劲的亲了一口，放在了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