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散去,张平安朝朱元璋抱拳道:“吴王……”
“此时已非公事,平安哥不必如此正式。”
朱元璋打断张平安的话,随后从座位上走了下来,席地而坐在台阶上,又伸手拍了拍一旁的台阶,示意张平安坐过来。
张平安缓缓坐下,朱元璋这才开口,脸上尤有几分迷茫。
“平安哥,你说这人,生得聪明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张平安看着朱元璋的神情,便隐隐猜到了几分朱元璋的意思,犹豫了一下道:“人生得聪明,或许应该是好事吧……”
“可,为何我却觉得难受呢?”
朱元璋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方才见到平安哥和众人争辩,我心里万般难受。”
“正因为聪明,所以我知道平安哥是故意作出骄纵专横的模样引起部将不合;正因为聪明,所以我知道平安哥南征平江的路上不急不缓,丝毫不担心徐达夺首功;正因为聪明,所以我知道平安哥虽然生擒下张士诚,但依旧要顶着被群臣攻讦放走张士诚……”
“聪明……真的好么?”
“若我是个糊涂人,我便不知道平安哥和我之间有了间隙;若我是个糊涂人,我便不知道平安哥担心功高震主宁愿自污也要放弃功劳;若我是个糊涂人,我更不会知道平安哥假借嫂子一事和将领们争吵,是为了和他人划清界限,为防我猜忌!若我是个糊涂人,今日我便可以在群臣面前大肆褒奖平安哥!”
“功便是功,须得大肆褒奖!”
“过就是过,须得严惩不贷!”
“可为何,如今却变得这么分不清了……”朱元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迷茫。
在所有人面前,朱元璋都能拿出自身作为吴王的威仪,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得符合一个王所作的判决。
可唯独在张平安面前,却变得千难万难。
曾经的私情和如今的君臣情,如同矛和盾,在朱元璋心里互为攻伐,让朱元璋心中迷惘万分。
张平安沉默了许久。
朱元璋遇到的情况,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只是张平安所处的地位,让张平安更容易处置这份感情罢了。
将亲近变为恭顺,不难。
但将亲近变为疏远,看着往日和自己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亲朋好友,一个个低眉顺眼地对着自己行礼称赞,这个中滋味才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
“吴王……”
“叫我重八!”
朱元璋大吼一声,随后又颓然地低下头道:“看吧,就像这样,易怒、易焦虑……”
“所有可有可无的小事,在我心里却变得无比巨大,整颗心变得如同女儿家一般敏感至极!”
“平安哥,成王的道路上,当真如此让人痛苦么?”朱元璋神色痛苦地望着张平安,喃喃自语。
“重八……”
张平安心中一酸,揽过朱元璋的肩头。
“自古曲高而和寡,位高,自然权重,可高处,却同样不胜寒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