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城西一处幽静的小院里,寿王大踏步地进来,随口问迎上前的人,“老五呢,跟他说本王来了!”
说着,寿王余光已扫过一圈院子。
这处宅子,除了徐启,都是重华殿派来的守卫。
身为敌国王子,寿王尚可在衡阳城随意行走;徐启却在被国主发现行踪的那刻,立刻遭了软禁。
一个额头上有块疤的方脸男人从西头书房出来,看到寿王,同他抱了抱拳,便径直往外走去。
寿王正瞧那人,徐启已站到了身侧,“殿下如何今日过来了?”
“方才遇到一位故人,听她叙旧之时提起你,我便想过来瞧瞧。”
与寿王对视片刻,徐启貌似淡然地问,“那位故人还好?”
相处日久,心有默契,大家都知道在说谁。
“好!好得不得了,吊着一条胳膊,同福慧郡主在春风楼听书。”
寿王走向不远处的廊檐,一撩袍子,在栏杆边的美人靠上坐了,“女大十八变,我今儿发现了,那位倒比以前更加可人,也难怪邢通……”
徐启面色一沉,语带警告,“寿王可知,您当初便是败在嘴上!”
挨了骂的寿王根本不在乎,还笑得直拍大腿,引得四下人都望向他。
徐启拉长了脸,坐到寿王旁边,“她说了些什么?”
“你是问,人家有没有让我带话?”
寿王眉头一挑,“卫大姑娘但要有话,还不赶紧去烧纸,老五你多久没收着香火了?”
轻哼了一声,徐启仰靠在栏杆上,“我记得提醒过殿下,若想长命百岁,行事便低调些,别没事乱跑,更不要什么人都见。”
不管寿王是否真乐不思蜀,国主收留他,绝不会全无提防。他每走一步,只怕早被人盯死了。
“我不是闷得慌吗?”
寿王一拍徐启的腿,“你我一块过来,如今却分在两处,实在没意思。你若当初不意气用事,咱们兄弟一块在这蓟北混吃混喝,竟不知有多逍遥!”
徐启大半夜一个人去堵恶少邢通,寿王都被蒙在鼓里。
话说在他心里,徐启不只聪明,更会审时度势,甚至称得上料事如神。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比那帮老家伙还老谋深算。
寿王确实后悔,从前没听徐启劝告,走到今日这狼狈地步。
可徐启也有教人看不懂的时候。
男人嘛,尤其是他们这些血气方刚的男人,沉迷女色也正常。
为女人拼命……就算了。
那晚寿王与卫湘君的车撞上时,徐启就坐在他边上。
卫大姑娘被邢通拦住那会儿,徐启便打算冲出来,寿王吓得赶紧要拦。
可他实在拦不住啊!
徐启是夺了侍卫的一匹马冲上去的,简直豁出了命。
这就罢了,好歹没教人发现他的身份,可后头徐启为卫大姑娘报仇,就有点……楞头青了。
哪有这么冲动的。
“重华殿找你过去,到底说了些什么?”
寿王好奇地打听。
当初寿王前来投奔,国主问及徐启,寿王没敢说实话。
也是当初国主放过徐启一马时发过话,这世上再没有这个人。
话说重华殿的那位也不是凡角,邢通出事没多久,他便猜到是徐启所为。
随后那个伍统领大半夜闯进寿王住处,将徐启逮个正着。
“没说什么!”
徐启淡淡地道。
“真的?”
“骂了我几句。”
不只是骂,徐启被带进重华殿,差点被国主扔过来的砚台砸中。
这位确实该生气,食言的是徐启,他不该回来。
只是若不回来,他便永远见不着那人了。
当初他被迫离开,是不想卫湘君和正修堂受了牵连。
可不来找卫湘君,他活这一世又有什么意义?
寿王瞧了徐启半天,道:“卫大姑娘一直耿耿于怀的,便是你被人挖了坟。今天提到此事,差点哭了。”
话说得有些夸张,不过寿王确实瞧见了,卫湘君眼中的伤感。
徐启拧紧了眉头。
当日寿王与国主商定的结果,便是徐启“自尽以谢天下”,听说一个身形与他有几分像的死囚李代了桃僵。
至于挖坟之事,徐启回到长安才知,是黄元寿以为他死了,带着手下干的,就为了给徐国公一个交代。
提到黄元寿,徐启就想破口大骂。
身为徐国公亲信,黄元寿为了把徐启逼回长安,搞了不少事。在带人将他们父子的坟挖了之前,徐启身份泄露,就是他背后捣的鬼。
黄元寿貌似对徐氏忠心耿耿,徐启却知道,这家伙不是好东西。
前世为了权势,黄元寿背信弃义,投靠了徐启的敌人。徐启最后坏了事,有这人一份“功劳”。
徐启回到长安,主动放弃得徐国公栽培的机会,跑去当闲云野鹤,顺带指点一下寿王。
同样的路,徐启不想走两遍。
甚至他闲来之时,一度想扶植寿王。
主君之位,未尝不可换一个人来坐。
只无奈,这位实在扶不起。
在长安这些年,徐启一天比一天觉得无趣,直到寿王突然振臂一呼,又转眼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