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
府中管事匆匆跑过来,“吏部来了两位大人,说是要见您。”
“谁来了?”
卫东恒如今已是惊弓之鸟,抖着声问道:“他们可带了人?”
“倒是有几个衙差。”
管事也一脸紧张。
“我同爹爹瞧瞧去。”
卫湘君走了回来,也是看出,卫东恒怕得要死。
到底不想让女儿看扁,卫东恒壮起胆子道:“反正横一刀,竖一刀。你也累了,先歇着吧,我自个儿去!”
卫湘君这会儿确实也没应付人的心情,索性点了点头。
可卫东恒想想,又有些胆怯,心下更是恼火,“方才东府那位过来,我瞧着就不太对劲。前头我出事,他们躲远远的,这会儿倒跟我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卫’字。我还想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如今看来,这是存着坏心,把咱们拖下水。”
“爹爹快去吧!”
卫湘君催道:“主上也没要罢您的官,且前头该罚的都罚了,最多你就是个陪绑,同人客客气气地说说。”
卫东恒差点哭了,“回头你继母……”
“快去吧,不会有什么大事。”
看出卫湘君有些不耐烦,卫东恒不敢再说,提心吊胆地走了。
卫湘君正要进去,听到碧雪叫了一声,“姑娘……”
卫湘君回过头,她今日脑子有些迟钝,顿了半天道:“我想睡一时,你去萧夫人那儿守着,回头有什么事,过来报个信。”
碧雪应了一声,刚要走时,又掉过头,“昨儿半夜,徐……五哥好像来了乌衣巷。”
卫湘君一个激灵,定定地瞧着碧雪。
这是什么鬼话?
“他就站在屋顶上,一直在瞧姑娘的屋,好像舍不得走。”
想到昨晚那场面,碧雪牙齿控制不住打战,“我早上告诉夫人,夫人说,是徐五哥丢不下姑娘,魂魄不肯走。夫人派人过去祭拜,再然后便瞧见他的坟被……夫人不让我同姑娘提起此事,怕您伤心。可我疑惑,难不成昨儿五哥是想告诉姑娘……被人欺负的事?”
“想是你看错了!”
卫湘君打断了碧雪,“人都没了,怎么还能上屋顶。小小年纪,如何眼花了?”
“真的,我睡到半夜,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以为姑娘又回来了,可推门看……”
碧雪说这话时,眼中露出的,是一抹伤感。
她开始也以为自己眼花。可瞅了半天,碧雪确定自己没看错。
徐启不是坏人,又这么熟了,就算他变成鬼,碧雪也不怕。
她怕的是,这般如空谷幽兰的人,竟要死无葬身之地。
“好了!”
卫湘君哄道:“碧雪想是中了邪,回头让乌衣巷道观的师父帮你消解一下。”
也怪她这日昏昏沉沉,竟没发觉碧雪的异样,“他要真变成了鬼,还能找不到我在哪儿,非得扑个空门?”
“姑娘……”
碧雪哭了出来,“这可怎么办啊!如今衡阳城都知道,姑娘与徐五哥订过亲,以后姑娘再嫁人,竟是要落了把柄。”
卫湘君注视着碧雪。
徐启死了,她还得继续活着。
比起前世,她如今至少身边有那么多心疼她的人。
“我也是服了你。
卫湘君上前,为碧雪抹泪,“我都还没哭,你倒先成了泪人儿。车到山前必有路。寡妇都能再嫁,我不过订过一回亲。卫大姑娘才貌双全,怎么就不能嫁了?用不了多久,媒婆便能找上门。我夫君自是万里挑一,到时带你一块嫁过去!”
没想到卫湘君说得如此轻松,脸上甚至还带了笑。碧雪眼中含着泪,却有些傻住。
“大姑娘,大姑娘!”
管事又跑了回来,“好事儿,咱们大爷能上朝了。明儿主上便要下旨,汉乡侯的爵位归咱家大爷了!”
卫湘君瞧着管事,脸上在笑,却没说话。
“大姑娘?”
管事也是奇怪。
卫湘君好一会才回了神,问了句,“你方才说什么?”
还是碧雪又复述一遍,卫湘君才明白过来,“看来我爹是白担心了。管事让大家伙都准备好了,明儿咱们汉乡侯回来,府里必须披红挂彩。对了,我爹人呢?”
“还在陪着两位大人吃茶。”
管事嘻嘻笑道:“大爷说了,总不能让人空着手走,让我来问姑娘,正修堂有没有上品的人参,让拿些过来。”
卫东恒要面子,卫湘君也不能扫他的兴,便让碧雪陪着管事去一趟正修堂。
一时,四下又安静下来。
卫湘君原地站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该要进屋。
可走进院子,卫湘君放眼望去,不知为何,四处竟空空荡荡。
卫湘君深深叹了口气。
这会儿她真不该沮丧。
卫东恒得了爵位,从此扬眉吐气,至少不用再看东府脸色。
卫湘君还没跟人说,昨儿她随岳王后去见国主,被赏了五品风仪宫女官的职衔,以后升官不用走太医院的路子。
所有一切都在好起来。
就连去年她在这院中种下的蜡梅,此刻都已怒放。
所以,不过少了一个徐启。
她重活回来,又不是为了找他。
有人……本就是个意外。
想到此处,卫湘君用袖子狠狠抹掉脸上的泪水,踏上台阶,推开了屋门。
天色昏暗,有人屹立在卫湘君院子的一处屋顶上。
冬夜风紧,带着哨音横冲直撞,撩起了他的袍子。
可那人一直没动,只瞧着一间屋里,有烛火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