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后,龚太医憋红了脸道:“卫大姑娘既是为王太嫔瞧过病,如何我接手之时,她已回天乏术?”
“王太嫔病入膏肓,小女所做的,只是不让她每日那么痛苦。”
卫湘君索性说出答案,“止血饮素来用在肺痨的实证之上,而王太嫔患病多年,早成了虚劳,不过是在拖日子。小女用药一向谨慎,只怕适得其反。”
“那是你这庸医无能!”
卫湘君哭笑不得,她还是头一回被人骂庸医。
“这么说吧,龚太医的止血饮开得本就激进,又加上知母与生石膏,想来龚大夫是要压住病人的火盛。可据我所知,王太嫔在世之时,一直都是热极。”
“半通不通,本官懒得与你说!”
卫湘君没理这位耍赖,只管继续道:“对症下药才是医病之道,或是你想试试以毒攻毒,可人命不该如此去试。”
龚太医更恼羞成怒,“你想说什么?是我害死王太嫔?你给我拿出证据,本官便在这儿等着!”
这世上抵死不认账的不少,卫湘君今日便碰到了一个。
“刘内官!”
有人走进来,冲着刘内官直拱手,“对不住,下官去长宁公府请平安脉,教您久等了!”
太医正姗姗来迟,招呼过刘内官,目光又望向卫湘君,“卫大姑娘倒是很少来咱们这儿。”
太医正向来见人就带三分笑,便是瞧谁不讨喜,该客气的还是客气。
卫湘君与这位打过几回不那么愉快的交道,可这会儿在太医正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来。
卫湘君也寒暄道:“想来今日打扰了。”
“何来打扰!”
太医正一摆手,又看向龚太医,“我知龚太医今日忙得很,先出去吧!”
原来人家是为了解围。
龚太医这会儿倒是乖多了,赶紧退了出去。那卷脉案,貌似十分自然地被太医正拿了过去。
“刘内官送来的方子,若下官没弄错,应当是卫大姑娘开的?”
太医正开口问道。
刘内官点头,“正是卫大姑娘。”
“好方子啊!”
太医正冷不丁夸起了卫湘君,“果然是家学渊源。这方子极是巧妙。两位想必不知,咱们太医院也有几位出身杏林世家的。便比如龚太医,当日高大人将他举荐过来,大加赞赏。也是后生可畏,龚太医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是啊,龚太医就是脾气急了些,卫大姑娘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吴药史又在旁边劝。
“如此,下官还得再去一趟长宁公府,便先行一步。”
冲着刘内官说了一句,太医正又匆匆而去。
卫湘君注视着太医正的背影,不由陷入了沉思。
人家不过几句话,便把事儿点明了。
龚太医背后之人,是她卫湘君得罪不起的。
所以,找到了真相又如何?人是被庸医害死的又如何?
死的自然活该,被栽赃的就只能等死。
正修堂如今面对的,并非真假对错,而是一手遮天的权势。
就算他日公堂之上,卫湘君证据确凿,可审案的是高权手下,人家还是有无数办法颠倒黑白。
想到这儿,卫湘君心里有些郁闷。
“吴药史,凤仪宫的药已然煎好。”
外头有人叫道。
卫湘君这会儿打算走了,却听到一句,“卫大姑娘若要为你们正修堂翻案,想别的法子去,不用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你没这本事!”
龚太医居然还在外头。
果然有恃无恐啊!
只这会儿,卫湘君没心情跟人斗嘴,只对刘内官道:“今日多谢内官帮忙。小女该要回凤仪宫复命了。”
“一块走吧,我送卫大姑娘。”
刘内官说着,特意朝龚太医瞧了一眼。
等走到外头,刘内官又回头看看,才道:“卫大姑娘,恕我多嘴,这年头吧,有些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卫湘君此刻连苦笑都不成了,“我哪想惹什么事,可如今我师父被押在牢中,有人已然放话,要对他下杀手,我不想法子救他,就只能等着收尸。”
“罢了,回头我向国主禀报此事。”
“多谢!”
卫湘君长叹了一声,却忽地灵光一闪,看向了刘内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