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小隔断后面,换下衣裳。返身回来,酥胸被一层轻薄的浴巾紧裹着。
脚尖轻轻探入水池里。
池水太热,就沿着池边的阶梯向下,坐了下来。
曾经的往事,一点一滴浮上心头。
夜曜说:
“我从前的家,也有温泉。我在温泉里泡一整天,哪也不想去。”
“很少听你提起以前的事。”
“我不愿提……父母在我十岁那年离婚了。后来,父亲再婚,又有了一个儿子,我就无关紧要了。直到母亲去世,他也没来探望过。”
“怎么去世的?”
“抑郁,心力憔悴。她什么东西也不吃,高烧一直不退。寻死的人,救不回。”
越是那样伤痛的记忆,夜曜越说得轻描淡写。
“母亲死后,我很害怕冬天。太孤独了,太冷了。就躲在有温泉的房间里,不出门。”
“那你怎么生活?”
“每个月父亲会往银行卡上打钱,十万块。”
“这么多?”香奈盘算了一下,“每个月都攒下一笔钱的话,也是一笔不小的积蓄了。”
夜曜笑了笑。
“不到月底就花光了。”
“啊?”香奈难以置信,“都买什么了?”
“吃、穿。”
“就这些?”
“就是这些……日常开销,朋友聚会……”
“你在逗我吧,这些能花十万块?”
“维系友谊,可是很费钱的。其实没花在什么特别的地方,钱就不见踪影了。要是去一次赌场,就什么都不剩了。”
香奈更加难以置信。
“你还去赌场?”
心想,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吗?
“那时候常去啊……”夜曜毫不在乎,“怎么,不像我?”
“我以为,你精打细算,不会做赌钱这种事的……”
“谁知道呢……赌钱,只是图个痛快,哪有赢的。钱又不是自己赚的,花着不心疼。你还是不了解我,我整天虚度光阴、游手好闲。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个败家子。”
香奈瞪着大眼睛。
“是因为……你讨厌父亲吗?”
“其实也不是,那只不过是开脱的借口。人都是只想花钱,不想干活,这是本性。我骨子里就好吃懒做,一身的坏毛病。”
香奈沉默听着。
“曾有一个冬天,交不起取暖费了,催债的人又找上门,生活就变得更糟了。因为冬天太冷,快冻死了,就烧掉了房子里所有的家具……
一个很值钱的古董沙发,被我从中间用斧子劈开。你知道那些古董家具有多贵吗,可我的房子在山上,大雪封了山路,根本没法拿到拍卖行去卖……还有那架钢琴,也劈了烧火……
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地烧光了。尼采、黑塞、但丁……响亮亮的、伟大的名字,有什么用呢?屋里空了,一片虚无,像个牢房囚禁着我。玻璃霜冻,落地窗外积着十米厚的雪。我是个很差劲的人吧?”
香奈摇摇头。
真是个败家子。她想。
但是又不忍心说。
“我以为自己熬不过那个冬天了……又冷又饿,就快要死了……雪化了以后,管家偶尔才来看看。或许只是出于一种同情,确认我还是不是活着。
我的情绪也变得喜怒无常,无缘无故地发脾气,佣人们也对我很失望。
但我很害怕失去他们……没有他们我就会饿死。我没法靠自己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