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们一起来吗?”尼洛疑惑地问道。
“我们可是先锋,不能因为有了一级的存在,就忘了我们的目的。”世磨笑了笑。的确如此,若要是他们和风翼一同进来、在不知晓异能的情况下对付吞噬者,也许反而会让他变得更强。
“你找到疑似的地点了吗?”墨理开口询问。
“已经不需要感知地下的变动了,”世磨无奈地说,“刚才那么大的动静,想不知道都难。”
而纪康这里、只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跌落最深的深渊。
他的脑中突然浮现出自己人生里经历的种种、犹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略过。
他想起儿时在渔村的记忆:海风吹拂在皮肤上那黏腻和煦的触感,脚掌沉入松软潮湿的泥沙感受着不断涌来的潮汐;不知名的野花混杂着被雨水浸出的木头的清香气味;湛蓝色的夜空里,村落依稀的灯火莹莹地在远处闪烁着。
他是出生在海边的男人。他的父亲母亲就是大海的代理人,父亲敦厚沉稳,有着如礁石般矗立不倒的气质;母亲生着和父亲一样粗糙却坚韧的肌肤,犹如宽广的大海般包容着万物。
紧接着,上万根箭簇燃着狰狞刺目的火、眨眼间点燃了整座村落。火光四起、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家园被烧成了一座黢黑的废墟。在他的家中,“找到你了”的四字血痕却依旧置于其中如刀尖般锐利醒目。既不可被摧毁,又不可被抹去。
自他踏出村落、离开父母那一刻开始,命运的走向仿佛已然注定。他终于找出了身世的秘密,却堕入了更深的迷雾之中,无法走出。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竟有如此之大的责任。但每当他身处一个地方,便会为他身边的人带去不幸。渔村也好,事务所也罢,哪怕是迪瓦肖和寐椁,都会有人因他受到伤害、甚至死去。
这是他的错么?但说实话、纪康已然累了。他被冠以多少骇人听闻的罪行,又被附上多少深痛恶绝的谩骂?他已经累到拒绝思考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是否正确、思考其中的意义。他不断坠入虚无的黑暗之中,无穷无尽。
就这样沉睡过去吧。纪康想着。忘掉自己是谁,忘掉人界的危难、本源阵、结界、魔君。这些和他又有何关系?他只不过想要平静地在渔村生活一辈子,仅此而已。
不过又在这时,他的脑中浮现出了事务所的大家的模样。
“喂傻大个,别睡了,再睡下去所长要给你加练了,给你倒还好,我可不想被跟着连带!”那是尼洛一贯插科打诨的语气。
“谢谢你,纪康,你又帮了我一次。”心思细腻敏感的曹晏照常对他感谢——尽管他时常觉得自己根本没做什么。
“不要让他人否认你的天赋,你是谁,应该由你自己说了算。”那是吉莲冷淡却带着温情的话语。
“虽然你可以自我痊愈,但说实话,我永远不希望你用这样自残的方式去战斗。”是他至今还不知其名的治疗师。
“强悍的新人!给我动起来,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不要被那些人影响了自己,要是害怕的话,我的星星可以帮你照亮道路。”
“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被诅咒的人。”
“不愧是我的男人。”
……
种种人、种种话语仿佛都在纪康的耳边述说着一切。不知何时,他忽然感到鼻头被堵塞、一震哽咽。
他究竟在做什么?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支持自己、重视自己,却还是要选择堕落?
为什么在自己展露最可怕的一面时都没有放弃自己的人尚在战斗,自己就要开始放弃?
为什么自己已然开始“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命运,却没有想着去扭转它?
他难道生来就是恶人吗?他难道只能变成那除异教眼中的绝世大魔王、彻底沦为毫无情感的存在吗?他究竟是谁?他想要变成谁?
他的名字叫纪康,是一位出生在海边的人。他有爱他的父母,和一帮珍惜他尊重他的伙伴,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而不是除异教口中那个什么该死的地狱无上魔君!
他的双眼在漆黑一片的虚无里怒睁开来!他不要被人决定自己是谁!他不要被他身上的罪孽框定、被无端的羞辱谩骂吞没!他叫纪康,而不是魔君!
而就在这时,不论是身处于纪康心脏之中的完美的意识、还是外面安静观察的幻梦,全都脸色一变!因为他们二人眼中的纪康,居然“动”了一下!
在完美眼中已然失去意识、倒在地上了的纪康,突兀地睁开了眼!而在外面观察着的幻梦,却听见了纪康发自内心的一声怒吼!
完美不可置信地看着纪康居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满是血红的双眼死盯着他!他口中惊呼出声:“不可能!你的意志明明已经被我击溃了,为什么还能站起来!”
“你这个卑贱的伪劣者!杀死了这么多人,害死了身边最亲近的人,居然还有脸站起来!”
然而纪康此刻坚如磐石般伫立在原地,全然不为所动!他看向周遭的血红世界、已然开始不住地颤抖!
“伪劣者?”纪康冷然一笑,下一刻居然怒骂一声:“去他妈的伪劣者!去他妈的魔君!”
“你说什么?”完美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在他眼中不值一提的卑劣玩意,竟胆敢辱骂魔君的称号!
“我说,去、他、妈、的、魔、君!”纪康像是要宣泄心中所有的愤怒般大吼出声!“谁管你魔不魔、君不君,与我何干!我是纪康,不是任何其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