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纾轻笑,这六公主可真有意思,不关心她的身份和才学是否匹配,倒是对宫外那些无中生有的传言感兴趣。
如此看来传言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对有些人来说是深信不疑。
“你笑什么?”平康公主蹙眉道,显得有几分不悦。
夏侯纾不清楚平康公主的脾性,以为她们年龄相仿会比较容易沟通,便大胆地说:“我笑公主贵为金枝玉叶,竟然也会相信那些市井流言。”
“你胆敢嘲笑本公主!”平康公主柳眉一蹙,似乎被戳中了软肋,遂指着夏侯纾说,“信不信本公主诛你九族!”
夏侯纾哑然失笑,所谓的养尊处优、恃宠生娇、喜怒无常,大概也就如平康公主这般吧。从前有人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可是她却觉得这话说得不是很在理,还有种情分叫做眼缘。就比如说眼前的这位六公主,她们之前分明没有间隙,可是初次见面,她们对彼此就没有好感,索性连客套和敬畏都懒得装了。
夏侯纾突然对这位高贵的公主古怪的脾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遂伸手移开平康公主指着她的手指,仿佛漫不经心地说:“好歹我也是越国公的女儿,我母亲是先帝亲封的宣和郡主,公主觉得你能诛我九族么?”
平康公主的气量着实小了些,准确地说是毫无气量,夏侯纾不过无关痛痒的一句话,她就气得脸色苍白。
“你……”平康公主怒气冲冲地瞪着她,继续说,“你竟然敢这样跟本公主说话!本公主立刻去禀明皇兄,马上把你赶出宫去!”
抛开她的愤怒,后面这句话倒是正中夏侯纾的下怀。别人或许对这皇宫心驰神往,削尖了脑袋往里面钻,她却避之不及。
平康公主是独孤彻的同母亲妹妹,如果她真有这个本事让独孤彻赶她出去,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想到这里,夏侯纾故意冲平康公主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她的视线。
平康公主当晚就去向天子告了状。
夏侯纾原以为她会得意扬扬的向自己宣告她的胜利,可等来的却是平康公主怒气冲冲地踹开她的房门,十分没有公主仪态的吼道:“夏侯纾,我就不相信你运气一直这么好!”
夏侯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着她大发雷霆,才后知后觉,甚是失望。不是宫中最受宠的公主吗?怎么就这点效果?看来传言有虚呀!
平康公主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夏侯纾,放狠话道:“既然皇兄不同意赶你出宫,那你就留下来陪本公主慢慢玩吧!”
夏侯纾愣了愣,原本以为惹怒了平康公主,独孤彻必定认为她言行失当,不适合陪伴公主,然后赶她出宫,没想到却是偷鸡不成倒蚀把米。宫里的女人没几个是省油的灯,得罪了公主,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自在了。
很快,夏侯纾就知道明白了平康公主话里的意思。
夏侯纾初来乍到,一个人都不认识,也搭不上什么关系,偏偏瑶雪苑里的宫女内侍全都将她当做透明人,不管夏侯纾问他们什么,他们都把嘴闭得跟蚌壳一样,逼得急了还会一个劲儿地求夏侯纾放过他们。
夏侯纾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威胁到他们了,最后私下抓了个小内侍一通威逼利诱,才知道平康公主下了令,瑶雪苑里的人要是敢跟她说一句话,就要挨板子,或者送到掖庭局去做杂役。
他们都只是奴婢,荣辱全看主子的心情,一个不小心还可能丢了性命,夏侯纾不好为难他们,遂不跟他们计较。只不过是被当成透明人而已,没人理她,她也能活,但是不给饭吃,她就不能忍了。
俗话说,人生一世,吃穿二字。她活了十几年,除了在泊云观那八年过得清贫了些,后面回京的这几年过得也是金尊玉贵,吃穿用度无不精细,绝对忍受不了这种折磨。可她将自己住的偏殿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愣是连一块糕点、一个水果都没有发现,甚至连干净的水都不给她一杯。
“太过分了!”夏侯纾气得牙痒痒。奈何她对宫中不熟悉,一时间也联系不上母亲说的内应,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偏偏肚子又不争气地直咕噜。后面她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自己好歹也是堂堂越国公之女,总不能就这样被人活活饿死在这宫里吧?
于是夏侯纾理直气壮地找上门去。
瑶雪苑正殿里香气缭绕,平康公主正悠闲自在的倚在美人靠上嗑着瓜子,瓜子壳随手扔了一地,侍女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地低着头。旁边的檀木小几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糕点,看起来很是诱人。
夏侯纾轻轻咽了咽口水,向她欠了欠身,尽量礼貌的说:“公主,臣女已经进宫三日了,不知道公主可有何指示?”
平康公主眼睛皮都没抬一下,一边嗑瓜子一边说:“我这里平时也没什么事,你且去偏殿候着吧,有事会差人去叫你。”
从昨天上午起,夏侯纾就被断了饮食,如今已经饿了整整一天一夜了,岂能被平康公主三言两语就打发走?偏巧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了一声,她也就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
“公主没事,我却有事。”夏侯纾不卑不亢道,“不知公主是否忘了,我是奉旨进宫的。瑶雪苑是你的地盘,公主不许宫人同我说话,我不计较,也无所谓。但你平白无故的断我一日三餐,是不是有点过头了?如若我因此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公主恐怕很难向陛下和越国公交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