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仲霖笑着回头,“从楚歆那里才知道,今天竟是你的生辰。”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从厉覃岚府上翻墙过来的。”马上又补上一句“叶栖告诉我的,看来他不怎么想娶你。”
荔逴起身,批了件外裳,“这是什么呀?”荔逴肿着眼睛,昏暗的光线中,她总是看不清东西。
“我在厨房偷的,看来有人给你准备生辰宴,只是你没领情。”
荔逴勾勾手,“那你准备的礼物呢?”
“太晚了,准备不了什么好东西,我找来这个,你看看喜不喜欢。”仲霖掏出一个盒子递给荔逴。
是一支精美的葡萄藤发簪。荔逴抬手就插进了发髻里,有些惊喜,“你不是说太晚了,没法准备吗?从哪儿来的?”
“我娘亲给我准备了好些聘礼,谁家新妇喜欢这么朴素的发簪啊?我就顺出来了。”
“回头你要结亲的时候,我给你补上更好的。”
仲霖并不想接这话,走到窗前,推开了窗,银色的瀑布撒进了屋里,罩着仲霖,“你这园子位置是挺好,也大,就是太乱了吧!原本的景致还能瞧,被你拆得七零八落的。”
“还没修好呢!你去逛园子了?”荔逴开始吃饭。
“我哪敢啊?被邻里邻居的发现,还不坏了你的名节。”
“那你怎么看到的?”
“我翻墙的时候在屋顶上瞄了一眼。你怎么急急的搬进来了?在杏林春苑住着不是挺好。”
“我睡着病榻硌得骨头疼,而且总感觉很不吉利。”
“噗,你会在意这些?”
“我在意啊,我很在意的,还是软塌睡着更香软些。”说着荔逴打了个哈欠。
“是挺香的,你熏了什么香?”
“梨。”
“对了,上元节你可约了谁出去赏灯?”
“她们不给我去人多的地方,我也不爱凑热闹,我不去。”
“什么?居然有小女娘不爱赏灯?”
“你是不知道,我如今家大业大,那些灯谜小玩意儿我都不缺。而且,我也怕自己爱上了热闹的汴京,以后会不舍得。”
“不感受下汴京的热闹岂不更遗憾?”
“今天收到生辰礼,已经没有遗憾。”荔逴鼓着嘴用筷子指了指头上的发簪。
“生辰快乐!你这儿房上怎么还有人呢?”说着仲霖就翻了出去,踏柱握梁攀上了屋顶,追着半程走了。
吃饱了困意又来,荔逴躺在软塌上,聚拢着暖意,有人影又立在屋顶,荔逴笑着,想着应该是半程将仲霖赶走了。有人帮她关了窗。
“谢谢!”荔逴头也没回。
第二天,窗前的案上多了一个匣子,是个小狐狸的皮影,四肢和头都能动,活泼有趣,荔逴把玩了好几天。
荔逴每天去西郊大营给叶栖送午饭点心,厉覃岚迎出来时,荔逴要么就是跟叶栖有说有笑,满脸娇态,要么就早已离开。厉覃岚也不含糊,每次见了叶栖抢了东西就跑。
上元节傍晚,荔逴好不容易把玉清嫂、桑羽和柳半程劝出了门,师父、师兄带着四小只也跟着上街去凑热闹。
仲霖在尚馨楼买了几壶酒,护着荔逴从梯子上了屋顶。
“难怪半程总是喜欢坐在屋顶上,敢情是这汴京最好的风光都在他眼中了。”
因为是上元节,家家户户都挂了彩灯,天空中流光溢彩,有祭出祝福远望的孔明灯,远处还有漫天萤霞的烟火。荔园在汴京的西北侧,那些街灯那么绚烂,却远的像是与我无关的喧嚣。
荔逴伸直了腿,与仲霖并肩而坐,面对着远处的流光。
“你不放个孔明灯许愿吗?”荔逴与仲霖碰杯。
“我不相信别人会帮我实现愿望,你呢?小女娘喜欢的你倒是稳稳地避开了。”
“我舍不得花这冤枉钱!你知道尚馨楼今日的酒比往日卖得贵吗?”
仲霖提了提手里的酒壶。
“因为今天买酒的人会有机会猜我设的灯谜。我可是拿出了好些平时抢也抢不到的好东西做了彩头。”荔逴脸上泛上了红晕,像染了晶莹的梅花露。
“这种节日,百姓享佳节,商人逐暴利。”
荔逴眼前的点点光亮晕成了一团一团的烟火。
“我们换个地方喝吧!我还有一个很赚钱的生意,一本万利!”
仲霖起身扶她,她看见远处一个人影也从屋顶站了起来。
荔逴看不清那人长相,仅凭着女子的敏感觉出危险。
“走,快走。”
风舞楼内,流金幻彩,舞姬们在圆台上舞,风情万种,可观不可得,台下围圈的乐师弹奏着靡靡之音。风舞楼共三层,圆环布局,每一间厢房出来,都能看见圆台中的舞。荔逴带着仲霖到三楼,不论多少客人,兰姨总是会留出一间厢房,以备位高者突然兴起,再难缠的纨绔来着风舞楼,只要兰姨一出面,便万事可商量。
“坊主,你没去逛逛花灯吗?没关系,等一下那大鳌山和游街的花车会从咱门前经过,你开了窗就能看了!”一位舞姬站在门前与荔逴打招呼。
“枫梧,倒是难得看你这么清闲。”
“坊主你惯会打趣,你知道的,我哪里清闲?纪王那两个哥哥,不知怎么今天非要分开坐,我两边不是人,同样的舞,一跳就是两场!”
“晚上我给你揉揉散散淤。”
“那我等下跳雀舞,你可一定要看啊!千万不许走!”
“好!”荔逴转过头,侧倚着栏杆看舞姬们跳舞,酒杯在细长的手指尖旋转。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多情公子。”仲霖笑着靠在另一边。
“程二郎不知道以前有没有我这样的待遇?”
“你接手的这些生意太过繁杂,就这风舞楼里,已经各色百态,可不全是多情多金的郎君,你别卷入太深。”
“你见过比兰姨更八面玲珑的女娇娘吗?有她在,我不过就是看个热闹。”
“出了乱子可是会把你摆在最前面。”
“我虽然是个混账的姿态,但是却不是任人宰割的性格,再说了,我出了事,还有人帮我扛着呢。”
“叶栖?”
“还有你啊,还有柳半程,再不济,还有老太君呢!”
“曾祖母怎么那么喜欢你?”
“我不招人喜欢吗?”
仲霖侧头看她,那娇艳如莲的笑脸,一会儿近一会儿远,也不知是酒醉人、歌醉人还是人更醉人。
荔逴转头向下看了看舞姬的舞姿,再给自己倒上一杯,嫌太少,干脆抱起酒坛捧着喝。
仲霖本来看着荔逴喝酒觉得很是恣意好看,眼看着她喝了大半坛,有些急了,“你别喝太多了!”伸手去接荔逴已经拿不稳的酒坛。
荔逴灵活地躲开他,仰头把酒喝干了,“我可以叫你二哥哥吗?”
仲霖愣住,还没来得及伤心,楼下突然传出了吵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