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杰没接着往下说,只是问:“叔,您叫俄……有事儿?”
“苗书记去了省里,那边的吴书记也受到了影响……
孙少杰沉默不语,良久以后,才开口说道:“叔,有些事,必须要去做。”
“有些事情,不同身份的人做,结果是不同的。”田福军意有所指。
“叔,您知道少林寺的和尚为什么要练武吗?俄孙少杰虽然不是和尚,没有什么‘法’要护,但俄有亲人呀。
人在社会里生活,身份就是一个逃不脱的问题,这点俄是明白的。
所以,别人不惹俄,俄也不会管,但既然对上了,就不能再给他们反扑的机会,这都是用命换来的教训。”
“少杰,人是会变的。”
“碍于形势罢了。”
“这是个讲法制的社会……”
“是吗?呵呵……事实上就是‘法’办了他们呀,这附和您的说法吧……”
“算了,不说这个了,如今形式变了,能够做上一些事情了,关于分地的事,咱们好好聊聊。”
见话不投机,田福军就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毕竟,相互明白对方的心意就成了,不用强求人人一个样儿。
孙少杰这样的人,也强求不了。
“现在社会上有一种说法,说‘’生产队里之所以粮食产量上不去,是因为人们出工不出力,没有积极性,分田单干后,人们都是给自己干,所以积极性高,一分田,粮食产量就上去了,小岗村就是个例子,人都是自私的嘛’。
关于这些,你怎么看?”
“叔,分田单干开始有两年了吧,全国粮食产量增加了多少?
看您神情就知道,没有多少。
您这所谓‘社会上’,指的是那帮子文人吧,他们根本代表不了社会,一放开就故态复萌,大放厥词,不过是仗着掌握了话语权而已,殊不知这些可能都是有心人推动,不知觉就当了传声筒。
那些话既不是事实,也没有道理。
说‘生产队时期人们出工不出力,没有积极性’,这句话严重侮辱了农民!
任何时候都有偷奸耍滑者,工厂里还少了?官场上还少了?社会上哪里都有,为什么单单拉农民出来说事儿?
‘人都是自私的’这句话似乎没错。
只是从“人都是自私的”来推断“给自己干才有积极性”,既不符合事实,也不符合逻辑。国外企业的员工有没有积极性?南方那些民营工厂的工人有没有积极性?他们可都是给老板打工的。
所以,劳动的人有没有积极性,原因多多,但最关键的还是在于管理。”
田福军是分田单干的铁杆拥护着,见他在思考,少杰说起了一件身边事。
“叔,三年前在双水村的大队会上,一队的田福高就提出了分田的说法,您知道福堂叔那表情吗?
哈……不只他,会上的其他人都像突然被冻住了一样,全都变成了雕塑。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分了田就要自己种地?既得利益,谁都不愿舍弃的。
不过,福堂叔很快就找到了发挥作用的地方,满世界张罗着筑堰留水,种枣为林,以林促养,前段时间还约俄陪他出去调查哩,干劲儿可大了。
做好这事,双水村能把他供起来。
所以,无论原西模式,还是分田单干,前提都是取消‘干部经济’,这一条才是那些人抵制的根本原因。
分田最大的作用,其实是简化了管理,取消了来自拍脑袋管理的人为干扰和消耗,降低了劳动成本罢了,所谓‘提高了劳动积极性’,就对粮食增产的作用来看,只是排在第二位的因素。”
爷俩相互交流着意见,探讨着黄原农村改革的事,说起来,起因还是因为高凤阁的事促成了人事安排大调整,有了推动改革的条件和契机。
如今的探讨,不过是为了完善理论,为下一步实践行动提供支持罢了。
水里投进一颗石子,自然就会有涟漪向周边扩散,直到消耗完全部能量。
若是中间持续不断的赋能,那么,涟漪就会转变成波浪,赋能越高,赋能持续时间越长,波浪就会越大。
最后,形成摧毁一切拦路障碍的滔天巨浪,都是有很大可能的。
几百里之外的省城,黄原这次事件的风潮已经波及到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