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穷困如此,但在读书的事情上,大哥从来都是不遗余力。
孙少平接受了大哥的说法,“那俄们跟兰香她俩一起花。”孙少安点头,“行吧,不够再给俄言传。”
孙少平想起了背包里面的吃食,“哥,二哥还给了不少粮票,背包里面的这些吃食俄和金波不能都留着,分成三份儿吧,金波和俄留一份,两边家里各留一份。”
金波摇头,“俄家里用不着,都给奶奶带回去吧。”
孙少安想了想,“那分成两份吧。
你俩单独留下一份,剩下一份分开,两边家里各留一半。
家里有了就行,还是学习的事更重要一些。”
他举手拦住还要说话的金波,“你不用说了。
咱们都是兄弟,再讲就外道了。
这些都是不常见的好东西,平常根本买不到,还能长放。
留着压箱底也好。
再说兰香还住在这边,跟金秀一起读书,她们也需要。”
金波不再说什么了。
大事已了。
三个人心有灵犀的相互看了眼,孙少平麻利的开始收拾碗筷,金波飞快的下炕,“俄去叫人、拿刀……”
既然说完了事,有这么多好吃的在身边,还是稀罕东西,不尝一下怎行。
不一会儿,随着金波拿刀回来,兰香、金秀和金波妈也被叫了过来。
六双眼睛的注视下,罐头盖被切成“十”字花刀打开,一斤重的牛肉罐头分了成六块,六个人每人分了一块。
压缩饼干也照此办理。
纯肉,真香啊!
肉和油的浓香、调料的混香、糖的甜香、面粉的麦香……一时间霸道的充斥在窑内,让人陶醉。
金波妈感叹,“一罐可以做一大锅菜了,就这样吃了,有些折寿啊!”
金波道:“妈,照你说的,这块压缩饼干岂不是也能熬一锅粥?”
“可不就是,一小块就泡了这么大的一碗。”
兰香舍不得吃饼干,跟金秀分着尝了一块,剩下的拿手绢包了起来,准备留着两人以后嘴馋了再吃。
孙少平劝道:“吃了吧,还有这么多呢,一会分给你们一些,等二哥再回来,家里应该不会缺这东西了。”
兰香会过日子,“刚吃了面的,还吃了肉,又是晚上……”
分罐头和饼干时,金波妈不愿意要,但被孙少安给说服了。她刚一松口,兰香和金秀相互帮衬着,已经拿衣襟兜着东西,每人抱一大抱就跑了。
金波妈笑骂一句追了过去。
可不能都糟蹋了,要留着慢慢吃才行,她觉得少安说得对,还要留一些压箱底呢。
“早点睡吧,粮票俄明天拿去队里换了再给你们。”孙少安拿提包装着留给孙家的那份儿也回去了。
可怎么能睡得着嘛!
金波下炕烧水去了,他打算和少平洗澡换衣服,新军装就在身边,怎么也要穿上先过把瘾。
第二天上午,少安和孙玉厚老汉都没有出山。
多少年了,这还是头一回。
实在是有些太刺激了。
老汉有些经不住,一晚上都盯着藏了钱的粮食囤,总怕它突然长腿跑了。
二娃啊,你咋折腾的嘛!
孙少安一大早起来先按惯例送妹妹和金秀上学,然后很快安排完队上的事,就去会计田海民那里换了一半的粮票——他没有全换掉。
全国粮票可是稀罕东西,留在手里才是正经做法。
再说了,有需要的时候再换嘛。
金波妈一早起来就做好了饭。
女儿金秀上学走了以后,她用缝纫机把两套军服的袖口、裤腰、裤腿都收上了一些。
孩子正是爱美的年龄,这样就显得更合体了。
收起来的部分等需要的时候可以再放开,孩子长得快哩,部队的衣服又结实,这样就能多穿两年。
衣服收拾好以后,金波妈开始给金波准备去县城里带的东西。
看到崭新提包上溅的泥点子,一边心疼的用湿毛巾擦拭,一边唠叨熊孩子不知道惜物。
同一时间,少平妈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孙少安带回来的提包,她是擦了又擦。
这是二娃带回来的东西,看着都高兴,只是这倒霉孩子不知道心疼娘,都到县里了也不知道回家来看看。
唉……
没有商量,两个家庭不约而同的都准备让孩子早点返回县城。
事情办完了,上学就不能耽误。
让孩子早点返校上学才是正经。
至于那些钱,孙少安和父亲——孙玉厚老汉又商量了半上午,最后还是决定先放着。
钱是二娃的复员费,也是国家给二娃立家的东西。
卖命得来的,不能轻易用了。
总要好好筹划筹划才行。
但是孙玉厚觉得腰杆再没有像今天这么硬挺过,比起当年吆生灵挣到那十几块钢洋的时候还要硬挺。
十点钟,双水村村口。
一切收拾停当,两家人出来送两个孩子返校。
孙少平和金波穿上新军服,每人一个新提包,在家人的目送中踏上了返程的路,精神抖擞。
孙少安特意交待,“万一见着你二哥,让他务必来家一趟……”
“啊嚏!啊嚏!啊嚏……”
两兄弟连着打了几个喷嚏,都有些纳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