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熊兄,你别着急,你年纪尚轻,来日方长,以你的根基和资质,赶上张放指日可待。”崔慎见他仍念念不忘张放,只得劝解。
“崔兄,我有一事想请教。”
“熊兄请讲。”
“这世上可有不死之人?”
“应当没有。”崔慎见他问这话,以为他想追求长生不老之法,便道,“神仙之事虽有传说,但终归虚无缥缈,不足为信。”
“一个婴儿生下来,我们就知道他终有一日会死,是吗?”熊烈又问。
崔慎愕然,道:“话虽如此,不过……一般不会这么去想吧。”
“崔兄,你看这太阳,快下山了。”熊烈指着夕阳道。
此时夕阳已有大半没入西山,只剩一抹残红,以人眼可见的速度越变越细,终于全然不见了。
“登临绝顶而观日落,真乃平生难得的佳事。熊兄,你我夜宿此山,再等明日日出如何?”崔慎见熊烈言语有异,便想以美景吸引他心思。
“崔兄,你说明日升起的太阳,和今日落下的太阳,是同一个吗?”熊烈又问道。
“应当是同一个。”崔慎不明他何意,便照实回答。
“这太阳每天落下,却能再次升起,想必它是不畏惧死亡的。”熊烈道,“可是人死却不能复生,所以我们会畏惧死亡。”
崔慎见他思虑颇深,便正色点头道:“熊兄之见有理。”
熊烈仍凝望着夕阳落下的方向,道:“崔兄,一个人生下来就注定要死,那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人是如此怕死,但既然生来就是要走向死亡,那生又有何可恋呢?”
崔慎见他发出生无可恋之叹,忙宽慰道:“正因人终有一死,所以才要珍惜活着的时间,抓紧做些有意义的事啊。”
“什么是有意义的事呢?”
“这个崔某也说不好,对崔某来说,试图理解世间之事,做一些对天下人,对自己有益之事,便是崔某的意义了。”
“崔先生。”熊烈转过头来,盯着崔慎双眼,“你是有大才之人,眼光所及,胸中所算,都是天下大计。”
崔慎见他忽然称赞自己,不好意思道:“不敢,不敢!”
熊烈却转而道:“但我只是一介铁匠,见识短浅,只能看到眼前之事,也只能凭心中信念行事。对我来说,若不能直行吾道,活着已然与死无异。”
崔慎终于明白他的意图,叹道:“看来我说了半日,熊兄还是不能听。你不怕害死更多无辜百姓吗?”
“也许真会如此。”熊烈面带伤感,伸出双手仔细审视,道,“若真如此,我就是张放的帮凶,我这双手上,就又增添许多条无辜的性命。此举究竟是善是恶,我也不知。至于利害得失,我更是不会算。”
他忽然提声道:“崔先生,我曾在山中与群兽为伍,生活七年。我只知道一个道理:即便是注定要被猎杀的羊鹿,也会全力反抗。若因必死就任人宰割,我做不到。若怕报复就见死不救,我也做不到。崔先生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无智也罢,除非先生能制住我,否则我只会凭我胸中信念行事!不拼到最后,我决不罢手!”
说到这里,他霍地站起身来,大声道:“今日之事,我非管不可!”纵身跃下千丈绝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