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孩子并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情。
所以常希音和丁一又被请回了那栋办公大楼里,有人负责接待,帮他们斟茶倒水。
院长则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亲自出门去找。
常希音起先说:“我也可以帮忙的。”
却被院长一口回绝了。
“这么大点事情,怎么好麻烦常老师呢?”对方十分油滑地说,“我们自己解决就好了。”
常希音说:“那我可不可以参观一下贵园区呢?”
对方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反而先问她:“您想要参观哪里呢?”
常希音说:“食堂,操场,寝室……”
她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己每多说一个地名,院长的表情就变得更加阴沉了一分。显然这背后另藏玄机。
丁一倒是在旁边轻笑一声,说:“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有好奇心。”
常希音落落大方说:“他们是我的学生,我当然要对学生负责任。”
丁一:“还没有见过面,已经把人当成是你的学生?进入角色会不会太快。”
常希音:“不过已经见过了吗?”
听到这里,院长表情一动,忍不住插嘴道:“常老师已经见过我们的孩子了?”
常希音说“是”,却不愿意具体再多说。
院长只好旁敲侧击地打探他们见面的情况如何。
常希音寻思着自己就算告了状又能如何呢,因而只是很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事。”
院长还是将信将疑,又推拒说:“既然如此,那就等先找到了孩子们,我再来为您安排参观的事情吧。”
三十六计,拖为上计。
常希音也无计可施,只好就这样暂且先留在了办公大楼里。
和陈旧的阶梯教室相比,办公大楼还是要崭新得多,应当是后面翻修过。
从装潢,到陈设,再到一应的办公用品,看起来都造价不菲,并不似院长所说的那样,经费短缺。反而比起普通的民企,都要奢华不少。
常希音饶有兴致地四处参观着,最后提出想要去历史展览区看一眼。
接待她的是个年轻的助理,应该是听了院长的吩咐,对她的话当是有求必应,所以立刻就去拿钥匙,开了历史展览区的门。
令常希音觉得有些奇怪的是,通常的福利院里,类似的展区都是重头戏,会被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所展示。
可是在这里,历史资料反而被放在了一个黑黑小小的屋子里,被一把大锁给锁着,好像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助理去借钥匙,借了十分钟才口干舌燥地回来。
常希音装作不经意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路上有什么事吗?”
对方浑然不觉她是在套话,老老实实地说:“不是,只是刚才还有人去借过钥匙,现在又借,那边的人不高兴了——按照章程这里的门一周最多开一次的。”
常希音从这句话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丁一也来过这间屋子。
二,这里的确看守得很严。
但她面上不显,反而笑眯眯地说:“哦,是这样吗?那我能进去看一眼,还真是幸运呀。”
“您不一样嘛。”对方傻乎乎地恭维她道,“您可是这里的老师呢。”
常希音只是笑着说:“是呀,所以我才想多了解一下这里的。”
走进历史展览室,她发现这里的东西堆得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言。
助理大概也是觉得很没有面子,心里吐槽着“这么不愿意让人看就是因为乱吗”,一边觉得相关负责人失职,一边上手帮忙整理。
常希音其实也觉得很奇怪,奇怪的地方在于,丁一既然刚刚来过,难道他们就是将这副样子,展现给最尊贵的资助人吗?
就在这里,身后传来很轻的皮鞋声响。
一道漆黑的影子攀附到常希音的脚边。
丁一说:“这里开门了啊。”
方才一进办公楼,丁一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现在才神出鬼没地重新出现。
常希音几乎要被他吓了一跳,语气有些埋怨地说:“你刚才不是来过了吗?”
“我?来过?”
丁一用一种有些奇特的语气,重复她的话,然后才摇了摇头。
常希音怔了一下:“你没来?那来的是……”
“大概是院长吧。”丁一说,又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又是为什么要来看呢?”
常希音莫名有些心虚,但还是借用着刚才的万能借口,理直气壮地说:“我想要多了解一下我的学生。”
“那我们一起了解,没问题吧。”丁一问那位年轻的助理。
助理早已经认出这位是投资人,更加不能得罪,自然忙不迭地点头。
她一边说着些“抱歉这里太乱了”的话,一边也上手帮忙整理。
突然“啪”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掉了下来,骨碌碌地滚到了常希音的脚边。
常希音弯腰将它捡了起来,只见那是一个黑相框,里面放着一张有些褪色的相片。
因着助理刚才莽撞的东西,相片外面的玻璃碎了,淡淡地凝结成了一道不详的裂痕。
裂痕恰好穿过了一个男人的脸。
那是个中年人,清瘦,面色苍白,戴着一副巨大的眼镜,看起来虚弱又阴邪。
常希音很直觉地,不喜欢他的面相,觉得他有种道貌岸然的感觉。
她指着他的脸问助理:“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