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不知道在其他人的眼中,这一番旁若无人的对话,几乎可以说是与打情骂俏无异。
常希音跟丁一说够了、闹够了、也笑够了,才又转头看向面前这位女负责人。
这位女士已经彻底没有了方才趾高气昂的样子,连眼中的倔强与傲慢,都褪去了不少。
现在她看起来只是一个失了势、没了退路的可怜人。
她面色灰白,眼神也十分黯然,似乎已经彻底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发自内心地、再无任何抵抗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常希音不禁想,在这个女人最开始对自己出言不逊的时候,一定没有想过,后面竟然没遭遇这样的劫难。
这也是另一个人生道理。
不要轻易地看不起别人。
不要轻易地看不起任何人。
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也不会太把别人不当一回事儿。
你并不是世界的中心。
对其他人都保持尊重、谦和,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为人处世之道。
可惜,这些话常希音是不会跟这位女负责人讲的。
她倒希望对方能够毫不反思、更恨自己一些。这样一来,下次再遇到同样的事,她还是会摔得更痛、跌得更惨。
那岂不是一件快事吗?
而望着面前此人可怜巴巴的模样,也让常希音再一次想起了张爱玲的那一句与女性和尊重有关的名言。
这位女负责人是因为看到了她和丁一的亲昵,也确认了他们的亲昵,自知在这段关系里没有胜算,才变得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她对于常希音的尊重,直接取决于丁一对她的态度。
现在女负责人低着头,浑身颤着,像是落了水再被人捞上来,冷得瑟瑟发抖。
一个人前后不过五分钟的变化竟能够这样大,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竟能够微妙至此。
那么她满意了吗?
常希音扪心自问,却感觉自己还是不够满意。
她还是不想放过这个人。
不过,她所谓的“不放过”,倒不是她想要继续折辱这个人。
这种段位就太低了,太没有意思了。
常希音的格局让她不会仅限于此。
她还能想出更好的、更有用的招数。
因此,常希音并没有再直接跟女负责人对话,反而转头问她的哥哥:“那么,请问院长,我现在有资格做孩子们的老师了么?”
哥哥巴不得这段争议尽快结束,忙不迭点头:“当然、当然。”
——看他这副猛猛点头的样子, 常希音不禁觉得,可能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应。
常希音看了他妹妹一眼,并不意外地在她眼中看到了压抑的忿忿不平。
于是常希音又问:“为什么?现在我不是来历不明、不三不四的女人了吗?”
院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表情有些尴尬地说:“当然不是了,您有丁总举荐,我们自然都非常相信您的能力……”
常希音还是似笑非笑地,抓着他话里的漏洞说:“哦,那到底是我的能力、还是因为丁总的举荐呢?”
院长被狠狠地噎了一下。
刚擦过的汗又冒出来了。
“都有、都有……”说到这里,他又讨好地看了丁一一眼:“丁总您说是吧?”
常希音没有看错,尽管这张状似憨厚的脸掩饰得很好,院长眼里又闪过一晃而过的愤恨。
和他妹妹不同,他是真的恨丁一。
并且这样的“恨”是刚刚才生出来的。
为什么?
丁一倒是对此一无所知。
或者应该这样说,他对于人类的情绪向来并不敏感,和机器人无异。
所以他也完全不曾察觉到院长对自己的恨意,反而语气很有些矜持地说:“当然,她的履历来做贵福利院的老师,甚至可以说是屈才。”
院长听了,立刻眉开眼笑地说:“那真是太好了,我们福利院能请来这样的好老师,真是孩子们的幸事……”
他笑得十分开心,并且使了个眼色,周围的人都纷纷鼓掌、庆祝,说些吉利话,十分捧场。
现场一片皆大欢喜。
只有院长的妹妹,背对着他们,嘴角噙上一抹冷笑。
常希音端详着她的表情,也微微一笑:“您的妹妹好像不同意他们的看法。”
对方冷着脸说:“你是丁总请来的人,我怎么敢不同意。”
常希音望着她,慢吞吞地说:“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之所以对我意见这么大,就是因为我和丁一的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