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羽霏一直想自己如何不甘心,很少站在他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还好,一切都过去了,如今他们能像朋友一般相处,想起往事不再觉得压抑,就很好了。
午睡时间结束,孩子们一醒来就迫不及待跑去找哥哥姐姐玩,就这样,二人在福利院呆了一整天,在何院长的强烈挽留下,吃过晚饭才离开。
裴泽是开车来的,回去的时候黎羽霏搭他的车,玩玩闹闹了一天,黎羽霏累得不行,整个人懒洋洋窝在副驾驶。
记忆里,这是第一次坐裴泽开的车,她说:“想不到出去都有保姆车接送的Wing自己会开车,技术还不错!而我还有幸做乘客,可以发个朋友圈微博秀一下吗?”
最后一句完全是开玩笑,谁知道裴泽答应得痛快:“可以啊,你开心就好。还有,纠正一下,车上做个大美女,是我的荣幸才对。”
黎羽霏吐吐舌头,“还是算了,不拍你的脸,秀起来没意思,拍脸吧,别人又会追问,解释起来太麻烦。”
她没想到,后来麻烦是自己亲自造成的。
一进宿舍,黎羽霏就累得瘫坐到椅子上,蔡佳慧看她的样子有点好奇,“你不是去福利院了吗?怎么像刚打了一架似的?”
“别提了,”黎羽霏到了一杯水,手都有点抖,“我本来计划中午前就回来,结果遇到裴泽了,为了哄小朋友午睡,答应他们会留到晚上。”
一听到那个名字,蔡佳慧眼睛放光,连徐籽诗都搬来椅子坐了过来,“怎么回事,展开讲讲?你们约好的?”
黎羽霏无奈地看着佳慧,“都说了是遇到。”
徐籽诗摸着下巴,一副思索的样子,“有那么巧得事?那可是裴泽,没事福利院干嘛,我看他搞不好跟踪你去的。”
“我谢谢你喔,可以本人没那么大能力,他去福利院的次数比我还多,无论是对那里还是跟院长,都比我熟。”
两个女孩还在那里“这不科学啊”,黎羽霏懒得废话,洗澡去也。
有天课间,裴泽献宝似的递给黎羽霏一张清单,他的字很好看,清隽有力。
面对一眼看不到头的清单,黎羽霏脑子发懵,“什么东西?”
“这是我们要给孩子们的买的,”裴泽单手撑着下巴,“怎么样,详细吗?有需要补充的吗?”
“我们?”完了,她头又疼了,“谁说要给你一起去了?”
“我说霏霏,你单独去,我单独去,人家何院长还得招待两次,我们一起的话,就不用那么麻烦了。”裴泽笑眯眯的,好像自己很懂事似的。
黎羽霏感觉又是坑,同意吧,中了他的计,不同意,显得她不懂事!这家伙,用无害的表情做最阴险的事儿!
这蔡佳慧,有时候是个神助攻,唯一也是最大的缺点就是立场不坚定,墙头草!
她拿过黎羽霏手里的清单,装模作样地看着,“考虑得好周全啊!当然是一起去了,”说这话的时候,挑衅地回头看了一眼严翊轩,“裴泽顺德对,不能给人家添麻烦!”
她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惯严班长,小心眼,害她的偶像受伤,还和夏之遥走那么近!切,你算什么,我们羽霏有裴泽,比你好一万倍。
严翊轩抬眸,淡淡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说内心毫无波澜是骗人的,但现在,他似乎没权利再做什么了!
黎羽霏骑虎难下,敷衍地说:“行,你言之有理,可以了吧?”
裴泽趁机约她:“那我们什么时候再一起去看望孩子们?”
“到时候再说吧!”黎羽霏烦躁地揉揉眉心,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就像普通同学一样相处多好,结果这家伙跟橡皮糖似的,嗷嗷粘人,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的发展不受控制了呢?
黎羽霏冥思苦想,理不出头绪。
看着女孩儿皱眉的样子,裴泽轻笑,不管过去多久,她真正的始终没变,只是长大了,学会用冷漠来掩饰情绪了。挺好的,太容易被看透不是好事,特别是女孩子。
蔡佳慧以为,经过了江予的事,人生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风浪了,至少这几年的烦恼也就考试别挂科,今天吃完糖醋小排,又要等一周了。
她过往的人生是挺平淡的,但也算顺遂,高考白日冲刺算是比较励志的事了。
因此,承受力也低了一些。
得知表姐生了重病住院的消息,她都快急哭了。
黎羽霏带着她到医院探望,一路上握着好友的手。
一进病房,就看到了那个面色苍白,嘴唇同样没有女孩子,她长得不算惊艳,但是很清秀,眼神澄澈如泉水。
病床边,一个穿着朴素、两鬓微白的夫人手里那些一叠单子,应该交费单之类的。
见到蔡佳慧,床上的女孩笑了。“小慧,你来了?这位是?”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眼睛却亮得惊人。
蔡佳慧振作精神,走过去,介绍道:“小姨,琴姐,这位是我最好的朋友黎羽霏,听说姐姐病了,我们马上赶过来看你们。”
然后对黎羽霏说:“羽霏,这位是我小姨,这是我表姐,孟琴。”
黎羽霏随着她称呼:“小姨好,琴姐好,我们着急过来,就空着手来了,实在不好意思!”
事实上,是蔡佳慧一直在慌神,在车上还哭,黎羽霏考虑过先去买点水果和鲜花,可是看佳慧着急的样子,就没耽误时间。
蔡佳慧的小姨徐金燕有点有点局促地搓着手,“哎呀人来了就好,还带啥东西,都是自己人,不客气。”
徐金燕看着眼前精致的女孩说:“这娃长得真好看,和画里的人一样!”
黎羽霏第一次听到的夸奖,质朴而又赤诚,“谢谢小姨,我琴姐也好看,然后看到您就知道了,原来是遗传好啊!”
她这话也是真心的,可能是从事的工作比较风吹日晒,徐金燕的皮肤只是黝黑了一些,大眼睛和女儿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徐小姨腼腆一笑,“你们年轻人先说说,我出去一趟。”
长辈走后,两个人女孩子一左一右坐在长床上的椅子上。
蔡佳慧眼睛通红,“姐,你还难受吗?怎么会流血不止啊?”
五天前,孟琴突然流鼻血,他们还以为天气太热,就没当回事,血一直止不住,就去了村里的卫生所,医生说他也没见过流鼻血到这种程度的,让他们赶紧去镇上的卫生院。
好不容易血是止住了,医生说情况不太好,交易他们到大医院做详细的检查。
就这样,徐金燕就带女儿来了Z市。
“没事,”孟琴拍拍小妹的手,“就是天气热了,上火。”
然后微笑看着黎羽霏,“我总听佳慧提起你,谢谢你照顾我妹妹。”
黎羽霏:“琴姐客气了,我们是朋友,不存在照顾不照顾的。”
看着孟琴的笑容,她在心里默默叹息。
蔡佳慧说过,她的小姨家条件不太好,姨父家祖上都是农民,到了这一辈有四个孩子,徐金燕婚后好几年才有孩子,当时村子流言蜚语穿得很难听。
孟琴是家里的老大,她的姨父观念比较守旧,一心想要个儿子,第二胎也是女儿,第三胎终于得偿所愿,有儿子传宗接代,两个。
家里的负担一下子就重了起来,但是有了儿子,孟父干劲儿十足到城里工地打工,孟母则在家里务农,操持家务。
但是要抚养四个孩子,他们家的状况必然是入不敷出,因此,成绩优异的蔡琴初中没毕业刘辍学出去打工。
她没有学历,做的工作大多是服务员,电子厂操作工,发过小广告等等,出的力不少,一年到头赚不了太多,蔡亲省吃俭用,把钱攒下来寄回家里。
这次回家,是因为要换工作,去很远的地方,估计要明年都回不了家,毕竟路费就挺贵的。
出事那天,蔡琴和母亲在地里务农,当时正是中午,太阳正足的时候,孟金燕自然就以为女儿是因为天热上火。
蔡佳慧的母亲是她们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也因此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她不只一次想,如果她的母亲没有通过努力走出那个方寸之地,会不会自己也和表姐一样小小年纪出去打工?奥对,真那样的话,出生的就不是她了!
蔡家虽然不算富有,但也算小康之家,吃穿不愁,所以每次看到这个仅比自己大一岁却承受了太多的表姐,心情都有些沉重。
看着孟琴异常雪一般苍白的脸,黎羽霏有种不太好的猜测。
坐了一会儿,她说:“我出去一下!”
病房外,黎羽霏去了护士站,询问了孟琴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道谢后转身离开。
一个小时后,黎羽霏回来了,左手抱着一束花,右手提着果篮。
蔡佳慧走过去,接下,“你去买这些了啊?怎么不叫我一起?让你花钱多不好?”她边说边把花插进花瓶里。
孟琴也挺不好意思的,“羽霏,你能来我真的很感谢了,这么破费,我真的过意不去。”
来的时候黎羽霏就发现了,病房连个水果都没有,看得出孟家的条件真的很拮据。
“琴姐,不用跟我客气,你也知道我和佳慧的交情,要是再说这种话,可就是把我当外人了喔!”
黎羽霏拿出一个苹果,低头削起来。
蔡佳慧感激地看着好友,她们之间是有交情,但归根结底,羽霏在付出,自己总说无条件支持她,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反而是羽霏,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自己,只说过往的那些事,这份恩情都难以偿还。
黎羽霏把苹果一块块切好,又插上果签,递给孟琴。
拿起第二个的时候,蔡佳慧忙说:“你快休息会儿吧,你要吃的话,我给你削。”
“奥,我是给你弄的。”
蔡佳慧拿过苹果,“我就更不用了,想吃的时候带皮都可以吃。”
几个女孩子在一起说说笑笑,转眼到了傍晚,徐金燕回来了,她的眼睛有些肿,显然是哭过。
谁也没往这上面提,黎羽霏二人又做了一会儿,才离开。
上了电梯,蔡佳慧的肩膀夸了下来,身体靠着后面,有气无力地说:“羽霏,你之前去见了医生吧?”
这就是朋友间的默契,不需要多说,甚至连眼神都不必交汇,彼此就能懂,黎羽霏没想隐瞒,说:“是,医生说,情况很危急。”
当时黎羽霏说是孟琴的家属,医生就向她说明了情况。
孟琴患得是急性白血病,暂时只能靠输血维持生命,如果没有办法找到合适骨髓的话,医生说最长生存期不过半年,而且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得手术费需要几十万,加上在此之前的住院费医药费等等,对于孟家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其实,之前听说了梦琴的症状,黎羽霏就猜有没有可能是这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