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族比之场的陈念久,后背衣衫瞬间便被血水殷湿,她的心几乎拧在了一起。
没有任何征兆的,眼眶中溢满了泪花,这一刻她恨不得那可怕的伤势,完全由自己来替换,而不是要阿久来承受这份痛苦。
裴宝藏叹息一声,扶着她重新坐下,“洛姑姑放宽心,小九儿没那么容易输的。”
“呵。”一声嗤笑,突然在背后响起,“裴少主,眼下局势已经很明朗了,五公子完全扭转战局,这是不争的事实。凭借着墟宫境的手段,压制一个唯有神藏境的九公子,这并非难事吧。败局注定,不过时间早晚的事情,他怎可能不输?您还是不要抱有幻想了。”
闻听此言,本就心乱如麻的洛竹韵,脸色不由得更加苍白。
裴宝藏冷冷回头,瞥向那十二客卿中的扛纛之将,冷笑道:“若单纯以境界高低,便可决断出胜负,那为何还要打?直接两人相互亮出境界,谁稍逊一筹,自己抹脖子自杀岂不更爽利,又何必耽搁这许多时间?”
“哦?”扛纛之将嘴角扯出一抹咄咄逼人的笑意,“直到这个时候,难道裴少主还以为,那九公子还有何克敌制胜的本事?若是真有,他早就用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扛纛之将的声音微微一顿,目光残忍地望向洛竹韵的身影,笑道:“那九公子此前的一番乱拳,看似短暂占据了上风,可依现在来看,不过只是螳臂当车的惊鸿一瞥罢了。他自知境界不如人,一旦拉开距离,必将深陷绝境,所以一开始,便选择悍不畏死的贴身攻击。可现在,五公子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如此,只要不出差错,九公子必输、且必死无疑……”
这番话一出,立刻得到多数人的赞同。
内行看门道。
如宋长镜等北凉四州官员,因为并无甚修为,所以瞧不出这其中的玄机。但如十二客卿这等自北境边关退下来的百战老卒,却完全看得出来,动用了墟宫境界又有本命符刀加持的五公子,那陈念久根本没有战胜他的可能。
只要这一丈距离不破,陈念久的全部心神,势必要放在符刀的纠缠之上,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料想此时的后者,心神必然紧绷到了极处,如同一根拉紧的弓弦,稍有松懈,必将面临灭顶之灾。
姬霓裳对于这边的言辞交锋并不在意,眸光偏转,自族比之场落到了身旁的韩叔叔身上,压低声音问道:“这陈念久既是墟宫,为何到现在,都未用出此境手段?韩叔叔,他在等什么?”
姬霓裳对于这位与父皇并驾齐驱的大宗师的言语深信不疑,既然他说陈念久的境界乃在墟宫,那便一定是墟宫,绝无错处。
可她先前瞧了半晌,却发现场中的那道白衣身影,自始至终都在被动防守,整整半柱香的时辰过去,始终都是如此。
“他到底在想什么?”姬霓裳发现自己对于那族比之场上的战局,一点都看不透。
“看不出就对了。”闭目养神的韩恩缓缓睁开眼睛,笑道:“都说旁观者清,可若是真让旁观者都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那么今日这场争端,也便没有意义了。”
“……”姬霓裳一愣,不解道,“什么意思?”
韩恩笑道:“难道你就没发现,他拖延了这么久,甚至不惜被斩了一刀,只为作出蓄势一击?”
姬霓裳双目一凝,下意识再次看向场中,只见那道白衣身影,依旧在滚烫符刀的纠缠下左右躲闪,分外狼狈,哪里有半点蓄势一击的影子。
“或许你没有发现,但他……一定察觉到了。”便在这时,韩恩突然撇过头,看向了邻桌那边不聪小道士所在的方向,笑道,“其实,早在陈念久中刀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出手了。”
姬霓裳面色一变。
……
……
“蝼蚁窥象,即便有破釜沉舟与之一战的雄心壮志,可也不想想,这蝼蚁终归只是蝼蚁,如何能与万兽之主的猛象相提并论?”
族比之场上,陈神昭身形立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被符刀笼罩住、不得挣脱而出的陈念久,戏谑笑道,“老九,一月前在太玄殿中,你曾以一招无名术法,破解了为兄的极寒之刃。不如今天,咱们再试一番如何,且看看,你可还能再造一番奇迹?”
陈神昭脸上笑意倏然收敛。
下一刻,那柄通体散发出凛冽虹光的符刀,骤然间一分为二,化作两道光影。
一道猩红,一道霜白。
其一,炽热如火山岩浆,甫一停于长空,便连同四野周围的空间气流都被焚烧得开始扭曲。
其二,冰寒彻骨,现身于王府西北的这座巨大广场之时,夏至蝉鸣与蟋蟀声,都仿佛被冰封。
当日藏书楼中,他曾凭借道门功法《控鹤功》,一举由神藏迈入初三境巅峰墟宫,且借之于体内关元气海中的浩荡真气,加以两种属性。
一抹极寒,一抹极炽。
而今,二者合而为一,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