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丝细密地纷纷扬扬，无情地从天空中倾泻而下，将整个街道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氛围中。
修和柚木在广场上，修紧紧握着柚木的手，感受着那一抹将要消逝的温暖。
然而，在他温和的海蓝双眸之下，却充满了无尽的悲伤。
柚木轻声说道：“就像一场噩梦啊。”
他的嘴角勉强勾起一抹微笑，却无法掩盖内心的痛苦。
修微微一笑，温和地回应道：“噩梦终将会结束。”
他的声音柔和而坚定，仿佛要给柚木以勇气。
修下意识地更紧地握住柚木的手，少年的心痛了一下，但他还是说出了内心最残酷的现实：“柚木……你就要离开我们了，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柚木注视着眼前的修·利维休斯，眼中闪烁着深深的思绪：“是对北辰修……还是对修·利维休斯？”
修凝视着柚木的琥珀眼眸，心中涌起一股珍视之情，同时又充满了不舍：“对于我一直以来认识的北辰修吧，你根本不了解修·利维休斯是谁。我也不了解。”
两个人默默对视，仿佛在这一刻，他们的灵魂相互交融。
柚木的眼中充满了欣慰，仿佛在告诉修，她并不后悔与他相识相知的时光。
而修的眼眸中则充满了不舍，仿佛在默默告诉柚木，他会永远珍惜这份友谊。
“修，不要太过内疚。”
柚木轻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悲凉。
“就算我没有在这里倒下，我还是会走到生命的尽头。”
说着，柚木抬起右手，缓缓地撕去了自己胸前最后的遮羞布。
少女的上半身赤裸在冰冷的雨夜中，那具遍体鳞伤的躯体上，充斥着数量恐怖的粉红色痕迹。
修心头一阵剧痛，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力。
“我已经回不去了，修。”
柚木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谢谢你，让我在最后的时刻，不再以怪物的身份离开。我也算是勉强履行了我们的诺言。”
“你做到了，柚木，你没有辜负我们的约定。”
修的声音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中却充满了坚定和感激。
就像半年前那样，少女一直渴望着这场友谊，渴望着能拥有一份值得她用生命去守护的友谊。
而半年之后的她，已经得到了这样的友谊，而且，她也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
在离开的时候，她也算是勉强做到，为自己的朋友献出了生命。
“谢谢你，修。”
柚木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安心和满足。
“不介意在最后，我问一些问题吧？”
“我从来都不介意，修。”
柚木捂住自己裸露在外界的心口，脸上的笑容仿佛看不出来，自己身体现在有多么痛苦。
“我只是想再有几分钟……去问一下。”
修深吸一口气，问出了这些年来困扰着自己的疑问。
“其实我本该猜到……你身上有很多疑点，可我没有猜出来。在我第一次正式见到你的时候，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为什么？柚木，我总是记不起来了？这些天我总是想，可我想不起来。”
“因为我们是同学呀，一直都是。”柚木歪着脑袋，“作为两个没有朋友的人，我们也许是彼此最熟悉的人也说不定。”
“我不是不相信，可我真的记不得了，所以总是想。”
“没怎么交过朋友的你，是不是请过几个女生去电影院？”
修愣了愣，有这一回事来着吗？
“在刚入学的时候，你还帮一个女生提过行李，还记得吗？那年秋天天气有点闷热，你去过她家一次。”
自己还去过陌生女孩的家里？可为什么自己完全不知道？
“她家住在一栋老房子里，被一棵梧桐树遮着。你在石椅上看着书，她在你背后小心翼翼练着舞蹈，不敢看少女穿了她最漂亮的裙子，踏出着优美的舞步……”
“可那时候，你头也不回，只说了那间屋子很凉快。”
经过这么一说，修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人的大脑是一块容易消磁的破硬盘，可有些事是怎么格式化都抹不掉的。
此刻，修在那块破硬盘的角落里，找到了些许过去的影像，那些影像潮水般向他奔涌而来，就像是大群的野马在记忆的荒原上践踏而过，清晰的疼痛起来。
他想起来了，他和柚木之间的初遇，也不只是刚开学的时候。
那株把小院都遮住的樱花树，树下的小屋里流动着微凉的风和粉红的樱花，他的目光聚焦在书籍上的字里行间。
背后是无声的舞蹈，雪白的天鹅旋转，那时候自己注意到了，但是自己从未看过她期待的琥珀色目光。
还有昔日的雪原之中，自己独自一人出任务，渗入了一处军事基地。
就在快要被那些D贩子杀死之际，这个留着一头雪白长发的女孩，曾亲自手握镰刀，拿着枪支救下了自己，将自己从那片地狱中带了出来。
他记起那些模糊的脸了，一张张都那么清晰，将时光中的重影叠合起来，变成了现在被自己抱在怀中、倒在地上的女孩。
甚至就在那片曾经的雪原之中，自己，也曾亲自见过这个女孩。
原来自己的一生中，始终都被观察着。
观察修的人藏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却从不走近，也不曾远离。
在赫米斯事件之前，自己没有记住他自己，每晚都要回忆很多很多的事情，却没有一件和她相关。
“我曾把你的记忆抹掉了，记住我，对你并不是什么好事。”
柚木轻声笑了笑，放下了自己一直挂着的项链。
“你为什么要观察我？”
“因为你不属于这里，所以我很好奇。而直到不久前，我才想起来，我不该走进你的生活的。”
“那么，你到底是谁？”
柚木虚弱地笑了笑，说出了一个天方夜谭的消息：
“修，你相信我，是金星的人类么？”
金星人？！
这样的消息打击过于沉重，可至少现在，柚木是自己的朋友。
“所以你为什么要走近我？”
“因为那个天外兵器赫米斯的影响，我一不留神成为了她的人偶，哪怕后来你解决了她，我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知道我自己是谁。直到不久之前，我才想起来了，我是谁。”
柚木的眼睛里充满了真诚，完全没有欺骗自己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想起来了，还要想来救我？我不应该是……你的观察对象吗？”
“因为这段时间让我改变主意了呗。你救了那段时间啥都不知道、并深陷黑暗和绝望之中的我，所以我才想救你一下呗。”
看着修的沉默，忽然，柚木咯咯轻笑起来，随后又轻咳了几声：“修，你不会以为我想说我救你，是因为什么‘爱’的缘故吧？”
“听起来有点离谱，不太可能。”修说着。
“是啊。”柚木点点头，“不太可能。”
“是‘同情’啦！”柚木又忽然一咧嘴，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