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这天,田秋花来拜年。
田秋花的腹出水吃了一段时间药也好了,大队上人知道她和朱良材没怀孕,但是闹了一出和朱良材的事也算摆在了明面上,说亲的事也被耽搁下来,治好身体后更加沉默了,对别人的话充耳不闻只卖力的干着活,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在家里在队上的闲言碎语里生活下去。
“林医生,过年好。”田秋花扭捏着,手攥成一团,不知道要不要拿出来,“这是,这是我给你做的,算不上好东西。”鼓起勇气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是一对藏蓝色的袖套。
田秋花不好意思,“林医生,之前的事多谢你,我看你没有袖套,就给你做了一副,你要是嫌弃的话…”
“不嫌弃,谢谢你啊秋花。我刚好缺一副袖套呢。”其实林言青也没做什么,不过看秋花这样显然是接受会让她更好受。
李姥姥在一旁慈爱的看着她们,见状戳了一下旁边老伴,从他手里接过来,再递给田秋花,“给,孩子。”
田秋花一时愣住了,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都这么大了……”
李姥姥不容分说给她塞怀里,“和小青一样大,还是个孩子呢,拿着,不然我们可不收你送的礼物了。”
“新的一年,收了压岁钱,压住邪祟平平安安的,以后啊,这日子都过的红红火火。”
田秋花红了眼眶,别说她已经十八了,就是小时候,也没人给她包过红包,家里有什么都是给小弟,再说农村人日子过得不讲究的,都是直接兜里塞一分两分的,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红包。
要不是林医生,她就是没有一头撞死,也要被嫁给鳏夫嫁到远远的,才不至于让家里其他人坏了名声。
那布头是她偷偷摸摸攒了好久的,来的时候还想过会不会被嫌弃,林医生是个好人,她家里人也好。
田秋花红着眼,把眼睛里的泪逼回去,带着鼻腔哽咽着,“诶,谢谢婶儿。”
田秋花在冷风中吸着鼻子,心里却滚烫,手紧紧的珍惜的捏着红包,离家还远的时候就小心翼翼把红包藏在衣服里。
“死丫头,大早上到哪躲懒去了,还不去收拾家。天天偷奸耍滑,这种懒丫头怪不得十八了还没人要……”
在她娘喋喋不休的骂声中,田秋花默不作声的干活,手放在胸腔上,她已经收到了美好的祝福,以后都会好的。
*
初二一般都是回娘家,队上汉子带着媳妇孩子一波波走,嫁出去的姑娘也带着女婿孩子回来。
队里人来人往的。
“陪媳妇回家啊?”
“杏儿回来了?好长时间没见了,这是你孩子啊,真水灵。”
这种时候大家都彼此互相寒暄着,还会隐晦的打量他们带了什么东西,谁家筐里背了些菜,谁家拎了肉,这家婆婆待儿媳好不好家底有多少都是这种时候透出来的,外嫁的闺女日子过得咋样就看女婿带回来的年礼重不重。
林言青以为过了初一,她这边就不会有多少人来了,没想到的是,昨天是小孩子们成群结队来拜年,今天一直断断续续有人上门来。
“婶子,这是干啥?我不要,您快拿回去。”吴婶儿带着一条肉过来,看着有一斤重。
“林医生,你听婶儿说,铁柱被五步蛇咬了,要不是你,肯定就救不过来了,你收下,婶儿这心里才能好受点。”
见吴婶儿这么客气,林言青和她撕吧着,“婶儿,既然大队选了我做赤脚医生,那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这太多了您拿回去吃,我真不能要。”
“早该来走这一趟的,但是我家那个,人糊涂的很,婶儿这才一直没上门来好好感谢你,你拿着。你不收,是不是对婶儿有意见,咱们日子过得也一般,平时都没个好东西,也就是过年了宽裕点。”
其实吴婶儿家也还可以,虽然壮劳力只有铁柱父子两个,但是家里人也少,还有嫁出去的闺女偶尔帮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至于拿不出东西来。只是那铁柱娘实在是个糊涂蛋,铁柱爹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她看似在家里当家做主,混儿媳盯得紧真闹起来也没辙,这才一直拿不出东西来感谢林医生。
林言青也有所耳闻吴婶儿和铁柱娘婆媳两人关系不好。
“小青收下吧。”楚经世开口,林言青还是为难,平常给人看了病,队里人给把青菜给把葱的收下也没事,这一斤肉在乡下可是重礼了。
“收下。”李香远跟着出声,“小青收下了,这是您的谢礼,那您也不能推辞,这是我们的节礼,讨个吉利。”把一只处理好的兔子塞到吴婶儿怀里。
吴婶儿离开后。
“怎么,不习惯?”楚经世看孙女还在盯着门口发呆,“这就是做医生的意义,选择了做医生,治病救人就是我们的工作,咱们不为别的对得起自己就行,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做了什么,别人自然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