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脱壳,需要身边人的通力配合。
无奈老黄德死活不依,民间凶险,黄德哪敢让刘箕离了大队到处乱逛。
刘箕见说不通他,索性夜半带人直接跑路。
把个老黄德气得不轻,但是又没办法,白日里还得帮他遮着掩着。
仪仗一路按部就班往沛郡而行不提。
单说刘箕一行七八人俱是少年。
此一离大队,便如脱缰的野马、出笼的飞鸟般,在春季的大汉国土上驰骋翻腾。
刘箕在宫中时就早有此打算,每人的身份牌符都是特意准备好的。
穿郡过县倒是畅通无阻。
一路走过,刘箕没有了开始时自由畅快的感觉,心情渐渐变地沉重起来。
刘箕知道各处郡县肯定不如京兆周边富庶繁华,但是也没想到会凋敝成这个样子。
州、郡、县的制城尚可。
到了乡野,百姓之困苦比刘箕之前看到的保万会众人更甚。
民间的大量土地被王室贵族以及各地门阀兼并,失地之民若无根之萍。
隆冬刚过,许多百姓本就不多的口粮在冬季消耗殆尽。
除了找大户赊借些钱粮度日外。
每天只能遍野去挖刚冒头的野菜,或是去解冻没多久尚且冰寒刺骨的小河中,去抓捕些鱼虾胡乱煮来续命。
每当刘箕这支鲜衣怒马的队伍经过郊野时,挖拾野菜的百姓都是闻声便远远避开。
唯恐碍了马队的路,被一顿鞭子招呼到身上。
男女老幼,衣衫褴褛,远远地瑟缩在一边,用木然的眼光看着这群衣着鲜亮、骑着膘肥大马的贵人们。
当刘箕放缓速度,目光扫视他们时,他们和刘箕对视的双眼中才会闪出一丝活气。
那是在惊奇马上的小公子怎么有暇停马来细看他们。
达官贵人郊游、射猎而过的马队不少。
从未有人愿意慢下来,多看这些低贱如草芥的百姓一眼。
百姓们的目光中泛出一丝丝活气后,又慌忙闪开,唯恐和贵人对视有不敬之嫌。
刘箕心中却是一痛,百姓们太难了。
《全汉文》曾记载过平帝时期底层百姓的状况:“馁死于道,以百万数。”
书上冷冰冰的字和眼前活生生的现实对人的刺激是没法比的。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杜迁都紧捂着钱袋子,担心小皇帝再像当时在京郊粥场一样乱发善心。
要是那样,身上带的钱可不够皇帝撒的。
刘箕倒没有再当散财童子。
只是遇到看着境况特别凄惨的小民,刘箕偶尔会随手扔几枚自带身上的五铢钱。
收到钱的百姓对着马队跪地磕头不止时,刘箕也没有回应,只是回身挽马继续前行。
刘箕当然不是心肠比以前硬了。
而是实在无法,救急救不了困。
而且他还知道。
如今百姓食草吞菜尚能苟活。
不久后,大汉土地上将会刀兵四起,百姓流离。
人命如草芥的日子即将到来。
刘箕没有能力给大汉这具病入膏肓的身体修修补补。
这具残躯陈疴已久、积重难返,不是药石可能医的了。
只有操刀剜肉,破除其病根,才有可能起死回生。
大破大立,不破不立。
刘箕摇摇头,索性不再注意道边的行人,催马狂奔起来。
夕阳染红了天空,马队拉长的影子也渐渐淡去。
又一日天色将暮。
刘箕一行赶在城门关闭前,到了琅琊郡之郡治,东武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