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朝野上下,敢于公开反莽者均已遭戮。
王莽自从加了“安汉公”、“衡宰”称谓,又得了秩两千石以下官员的任免权后,可谓是真正的权倾朝野了。
太皇太后王政君年岁已大,又自愿交出权柄。
最近,连长乐宫中连接朝野的耳目机构都已废弛。
要不然,老太太也不会对上林苑外所发生之事全无所知。
此次出上林苑回宫的王政君,其实已经对王莽再无桎梏之力。
可是王莽发迹全是倚仗王政君。
多年积威之下,王莽心中对这个曾执掌天下最高权柄的姑母,还是颇多忌惮。
“明日太皇太后就要出上林苑,北军可以护驾之名围上林苑。
却不能去封长乐宫。
各处事宜首尾,可都安排妥当否?”
放下了吴章弟子的事,王莽开始处理自己的难题。
宗伯凤起身道:
“此次处决的官僚、王侯,平时已多无实职。
太皇太后现在又不秉政,这些人在与不在,无甚大碍。
主要是敬武公主之事,恐要废些周章。
再者,虽然太皇太后左右俱已受大司马之恩,不会多言。
就怕小皇帝知道朝中之事,会给太皇太后吹风。”
王恽蹙眉思索片刻也站起了身:
“敬武公主未及宣罪便已自尽。
虽未按公主礼厚葬,倒也已收敛入了汉陵。
太皇太后若要问起,就说敬武染了流民带来的疫病暴毙,为怕传疫已早早下葬。
至于小皇帝,他最近都未出宫。
宫外之事,即使他有个一知半解。
由他言说出来,哪有大司马之言可信。”
“嗯。”
王莽闻言点点头:
“话虽如此,不过最近太皇太后对那刘箕子却颇宠信。
太皇太后不再临朝,但是小皇帝不可能不参加大朝会。
以后行事,还是多有掣肘。”
“不如找个机会,直接把小皇帝…”
王恽抬手做了个切刀的手势,恶狠狠道。
王莽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王恽尴尬一笑,连忙噤了声。
“太仆所言之事,我也有考虑。
不过现在朝野未稳,天下人心依然向汉,此时发动非是良机。”
见王恽面露尴尬,想想最近他还真没少出力,王莽缓下语气道。
王恽见大司马语气没有不愠之意,又颇鼓舞。
拾起话头接着说道:
“小皇帝留着碍事,现在又动他不得。
那要是能把其支出京城一段时间也好。
等大司马朝纲稳定,他再回来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唉。”
王莽又摇摇头 叹口气:
“刘箕子自入京继位后,就未离过京城。
虽说前阵子他爱出城射猎,也就是在京郊附近的山谷转悠。
想让他出京一段时间,难呐!”
其他几人也都低下头,默不作声。
如今小皇帝已显出不凡之处,太皇太后放手,正是各方揽权的当口。
此时想让小皇帝离京,确实不易。
王莽见众人也无策,只好让他们先散去。
翌日一早,王政君和三位老姐妹在侍者、护卫的簇拥下离开了上林苑。
王政君入苑游玩时,尚是初冬。
如今,雪已下过了一场。
两旬日子匆匆而过,虽有三个姐妹在身边吹捧奉承。
老太太也厌了。
天气渐冷,上林苑的行宫殿室虽然也华丽,但是哪如住了几十年的长乐宫永寿殿温暖自在。
苑里风寒料峭地,奇鸟异兽也都不爱动弹,景色也看的烦了。
受了这么多天老姐妹的聒噪,王政君有点想念敬武那个老冤家的毒舌。
还有自己去上林苑,又不是远离了长安城。
乖孙刘箕子和孙媳王嬿怎么也没来问过安。
老太太心里对这俩孩子也是牵牵念念。
难道是自己交出了权力,这小子就对自己怠慢了?
出去一定得教训教训刘箕子这小子。
王政君不知道。
她在上林苑过的平平无奇的两旬日子里,外面发生了多大的变故。
敬武公主永远也不可能再和她斗嘴了。
刘箕也不是不想去探望她,而是在未央宫中,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恭迎太皇太后回宫。”
刘箕、王嬿、王莽,及一干中枢内臣见王政君的銮驾出来,按序在上林苑门外躬身施礼。
“本宫就来上林苑游了一遭,又不是出京远行。何必劳师动众还跑来迎接?“
王政君淡淡道。
“孙儿对皇祖母思念甚紧。接,定是要来接的。”
刘箕恭敬作答。
“刚刚都说了,不是出宫远行。思念祖母了怎不见你来上林苑问安?”
王政君半真半假地佯做嗔怒,冲刘箕抢白了一句。
听了这句话,把站在小皇帝后面的王莽紧张得不轻。
只见刘箕讪笑着抓抓头,不好意思地道:
“此次是皇祖母难得有兴和几位姨祖母一起到上林苑小住。
孙儿实不忍打扰。
再说,上林苑宫室、别苑繁多。
我哪知皇祖母每天游到了何处?
所以也就未入苑问安。”
王政君面上怒气本就是故意做样,听了刘箕此言有理,重又换上和蔼的笑容;
“你小子油嘴滑舌,祖母且信你一回。”
听了二人答对,王莽长松了口气,同时心内暗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