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了天子,钟会很快就找了个机会,请荀顗喝酒。
作为太原太守,天子指定的婚礼主持者,荀顗这段时间付出了不少心血。钟会请他喝酒是理所当然的事,荀顗也没多想,欣然而至。
落座之后,说了几句闲话,钟会便将见天子的经过说了一遍。
荀顗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钟会的意思,放下了酒杯。
“士季,你真想分家?”
此时的钟会不像在天子面前一样慷慨,而是一脸的无奈。“景倩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我不想分,只怕兄长也容不下我啊。”
荀顗打量了钟会片刻,欲言又止。
他搞不清钟会真实的心思,却也知道,钟会走到这一步,想回头也难了。
匈奴妻子进了门,就算他不分家,钟毓也不能接受。既然兄弟形同陌路,还不如公开分家。
但他担心的不是钟会,而是舆论影响。
颍川钟氏不是普通世家,地位高,影响力也大。他们兄弟分家,难保不会有人跟风。一旦形成风气,对世家的打击不小。
“士季,所谓亲亲贤贤,亲若不亲,贤又如何能贤?你兄弟虽有不睦,终无大仇,你自建庄园便是,何必一定要分家?”荀顗耐心的劝道:“令尊爱你母子,你忍心将来你的子孙不祭祀他吗?”
兄弟分家,嫡长子为大宗,继承祖业,祭祀历代先祖。其他人自立门户,是小宗,后世祭祀的时候只祭他本人,不能祭祀他之前的先人。
换句话说,将来钟会的后人只能祭钟会以下的历代家主,不能祭钟繇。
这是大宗的权力,小宗没资格。
考虑到钟繇对钟会母子的偏爱,肯定是对不起钟繇的。
钟会一声长叹。“景倩,大势如此,又岂是你我一人可违?至于先父,将来有机会,我再请示天子就是了。”他顿了顿,又道:“规矩皆人定,谁又能说小宗就一定不能祭先祖呢?百年以来,颍川世族大宗湮没无闻,小宗继承祖业者比比皆是,何必拘泥古义。”
荀顗无言以对。
钟会恭恭敬敬的拱拱手。“家兄处,还请景倩代为说解。君子绝交,不出恶言。兄弟之间留一分情面,免得被人笑话,辱没家门。”
荀顗点点头,无奈地答应了。
——
曹芳开始了巡幸。
他从晋阳出发,沿着汾水南下,先来到了匈奴中部所在的大陵县。
中部单于刘猛率领部落中的重要成员,赶到县境迎接。
他们还保留着游牧的习惯,包括单于在内,大部分人还是住在帐篷里。
在九泽西北岸,汾水与文水之间,有一大片水草丰茂之地,就是匈奴中部的牧场,也是刘猛常驻的地方。
为了迎接天子的到来,匈奴中部各部落都聚集过来,俨然成市,热闹非凡。
刘猛在地势最好的地方立起了上百个帐篷,作为曹芳的行营。其中最大的一个帐篷有如宫殿,直径近二十步,能同时容纳上百人宴饮。
就算曹芳见过世面,看到这个装饰豪华的大帐篷,还是吃了一惊。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带着淡淡的笑意,跟着热情的刘猛走进了帐篷。
一众文武跟了进去,也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叽叽喳喳的交谈起来。
刘猛等匈奴头领顾盼自雄,得意洋洋。
在铺着虎皮的椅子上坐定,曹芳抚了抚油光水滑的皮毛,笑了笑。
“这虎皮虽好,却不适合夏天,太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