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自有报,你也不用担心。”王广哼了一声:“钟会这么做,不仅是帮我们,也是帮他自己。太原人就算吃些苦头,终究还有再兴之时。颍川人遭到天子打压,还有没有复兴之日,就不好说了。”
王深心头一动。“你的意思是说,钟会是想和我太原人结盟?”
“不排除这个可能。道冲,你回去告诉文舒叔,让他写信去洛阳,让令堂多往钟府走动。家父新丧,家母无暇顾及,只能劳累令堂了。”
王深点头答应。
既然钟会有意结盟,不是单方面的讨好,这事就好办多了。
从钟会的生母张菖蒲处用力,显然更容易见效。
——
“让禁军先出战?”曹芳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钟会,心中疑惑。
禁军是精锐不假,但两军作战,哪有先让禁军出战,却让地方兵观战的道理。
何况钟会身为天子近臣,不可能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敲打太原人,让他们付出点代价。
太原人想展示肌肉,那就先割他们的肉,怎么能反过来先割禁军的肉。
张华、徐霸等人也有些不解,互相看看,一脸茫然。
他们不知道一向八面玲珑的钟会今天是怎么了,竟然提出如此荒唐的建议。
“陛下,请听臣一言。”钟会离席再拜。
“你说。”曹芳不动声色,但语气却有些冷。
他一点也不怀疑钟会收了太原人的好处,但他不会将这样的事摆在脸上。大臣之间互相请托是避免不了的事,但凡事都有度,如果钟会过了线,他也不介意拿钟会做个典型。
“陛下以为,并州刺史孙礼身故,是何原因?幕后主使之人,是否要惩处?”
曹芳身后往后靠,双手摩挲着凭几扶手,一言不发,只是眼神阴沉了许多。
孙礼阵亡,不仅是孙礼个人的荣辱,更是朝廷的脸面受损。他亲征至此,除了要全歼鲜卑人,还要惩处相关责任人。
包括明面上背叛的匈奴人和背后做手脚的太原世家。
“匈奴五部,有两部叛变,其中匈奴右部的驻地就在祁县。驻扎在晋阳附近的匈奴中部虽然没有叛变,但受牵连的晋阳世家想必不在少数。臣粗略估计,若深究其事,太原世家受牵连者至少以十数。陛下是打算悉数严惩,还是惩其首恶,不问胁从?”
曹芳眼神微变,有些头疼。
他听懂了钟会的意思。
太原世家勾结匈奴人,出卖了孙礼,肯定是要处理的。但法不责众,如果人数太多,难免会让太原人觉得朝廷出手太狠,进而不问是非,只问立场,生同仇敌忾之心。
到了那一步,太原只会与朝廷离心离德,以后再想安定就难了。
要想惩处叛徒,又不至于使太原离心,就必须取得一部分原本持中立态度的太原世家的支持。
尤其是祁县王氏、晋阳王氏这样的大族。
他当初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只针对王凌、王昶两个人,而不是针对这两个家族,以免株连太广,影响将来太原的稳定。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逼着王昶、王广将五千部曲送到鲜卑人的刀下。
“臣昧死敢言,大敌当前,当有轻重缓急。背叛之人当严惩,以儆效尤。不恭之辈略施惩戒,以收其心。西北近胡,六郡良家子向来是朝廷倚重的主力,将来依然如此。夫子有言:不教而战,谓之诛也。使未经战阵之部曲迎战困兽犹斗之鲜卑,恐有诛民之嫌疑,于陛下名声有损。”
曹芳忍不住笑了一声。“中护军欲以莫须有罪我吗?”
钟会伏地再拜。“臣岂敢。只是臣身为谋臣,不能不为陛下谋划在先,以避其咎。若有不当之言,请陛下治罪。”
曹芳想了想,点点头。“就算如此,也没有让禁军先战的道理吧。”
钟会松了一口气。“依常理而言,的确如此。但阵而后战,禁军之长,中垒营大破鲜卑即是明证。臣以为,禁军首战,一可以挫鲜卑人锐气,二可以使太原人知道陛下练兵成效,朝廷之威,不敢再有妄念,从此甘为朝廷鹰犬。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