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叔真是用功,令我好生惭愧。”曹兴站了起来,拱手施礼。
夏侯绩瞥了一眼案上的文章,笑了一声。“笨鸟先飞而已。你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
两人虽然同是宗室,曹兴还晚一辈,但夏侯渊去世早,夏侯绩的父亲夏侯衡远不如曹休、曹肇父子受宠。高平陵事变之前,他们的交往并不密切。高平陵之后,同在北军,交往多了,但还没亲密到没事就一起喝酒的这个地步。
曹兴是第一次主动到他大营里来,更是第一次以阿叔相称。
“有些事要向阿叔请教。”曹兴提起酒壶。“我还特地带了珍藏的好酒。”
“军中不宜饮酒。”夏侯绩接过酒壶看了看,转手交给亲卫。“我留着,等回京的时候再喝。今天喝茶。”
曹兴眨眨眼睛,欣然答应。
夏侯绩命人准备了简单的饮食,与曹兴对座,说了几句闲话,便说起了正题。
“阿叔是什么时候看出王濬有名将之姿的?”
“我没看出来。”夏侯绩摇摇头,往嘴里丢了一颗盐豆。“我只是相信天子的眼光而已。”
“天子?”
“你想想,天子亲政至今,将满一年,提拔了多少人?其中有几个是无能之辈?”
曹兴仔细想了想,咂了咂嘴,带着一丝惊讶。“一个也没有,都是人才,而且是大才。”
“所以王濬也不可能是普通人,否则天子不会这么用心。”
“阿叔的意思是说,天子用王濬,不是因为他是徐公的女婿,而是王濬自身?”
夏侯绩瞥了曹兴一眼,哑然失笑。“你以为天子用我们,是因为我们的父辈吗?你仔细想想,宗室中有多少人还无所事事。”
曹兴也笑了。“我一直以为是因为高平陵时的救驾之功呢。”
“求驾之功当然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但并非全部。”夏侯绩端起茶杯示意了一下。“如果你我都受不了苦,在练兵的时候退缩,现在绝不会坐在这里。武皇帝有言,职任能,爵赏功。如果只是为了赏功,增你我食邑就是了,不必委以重任。就算是,也不会是禁军,这可是天子的立身之本。”
他顿了顿。“高平陵之后,你觉得他还能将禁军交给不信任的人吗?”
曹兴恍然,看了夏侯绩两眼,竟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虽然这一年几乎是天天见,但他从来没意识到夏侯绩会想得这么多。跟夏侯绩一比,他简直是浑浑噩噩,如在梦中。
亏得这次出征没有与敌接战,至少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恶战,否则他肯定会被夏侯绩比下去。
两人的见识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啊。
他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案上的书籍,决定回去之后要将那些一直收在书箱里的书拿出来,像夏侯绩一样摆在案头,细细品读。
“再说了,天子那么耐心地向你我解释,你我又岂能固执己见,不肯配合?且不说宗室之情,就说君臣之间,你见过如此礼敬臣子的君主吗?君待臣以礼,臣自然当事君以忠,这是圣人的教诲。如果王濬不堪其用,再上表进谏就是,想来天子也不会不听。”
曹兴感慨地点了点头。“还是阿叔说得有理,我真没想这么多。若非阿叔,不知道犯了多少错。”说着,举起茶杯,向夏侯绩示意。
“我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