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婉儿进院子时,山边只剩一抹残存的斜阳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几只芦花母鸡还没入圈,正悠闲地散着步,刨着土。
灶房那边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应该是三婶和小姑他们在做晚饭。
果然立马传来计婆子刻薄的声音:“老三家的,这油不要钱吗?你这个败家娘们,又蠢又笨,还不快舀一点上来。”
“荷花,你这双眼睛是用来吃屎的吗?你嫂子菜都还没下锅,就燎那么大的火,白白浪费了多少柴火!”
计婆子这一张嘴,就像那眼镜蛇似的直喷毒。
林婉儿冷笑一声,不再耽搁了,径直向自家屋子走去。
“小远,开门!”
“娘,是姐回来了!”紧接着房里传来抽门拴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身影冲进了林婉儿怀中:“姐,你总算回来了!”
林婉儿摸摸林文远的头,小声地说:“小远,快,快进屋,姐给你带了好东西!”说着两人走进了屋子,林婉儿随手把门拴上了。
李氏迎了上来,埋怨道:“婉儿,你这一整天都跑哪去了,也不见个人影,娘这心里慌得很。”
林婉儿扶着自家娘坐回了床上:“娘,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这病就得好好养着,别一直操心。”
李氏嗔道:“只要你一天没嫁个好人家,娘就得操心。”
“是谁说这古人的思想保守的,你瞧这李氏动不动就是想着嫁女儿。”林婉儿心里吐槽着,嘴上却赶紧扯开了话题:“娘,我有好东西给你们看!”说着,林婉儿从背篓里掏出那几个野鸡蛋。
“鸡蛋!”林文远惊呼一声。
林婉儿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小声地说:“小远,你声音再大点,这鸡蛋就得飞走了。”说着,朝着窗外指了指。
林文远秒懂,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
接着林婉儿又变戏法似的从篓子里拿出了灰面、包子、冰糖,针线之类。
看着床上的东西,李氏惊得张大了嘴巴,林文远却兴奋得小脸通红。
“婉儿,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李氏有些紧张,她生怕林婉儿做了什么傻事。
林婉儿看李氏那表情就知道她又在乱想了,忙拉着她的手说道:“娘,你放心,这些东西都是我赚钱买的,干干净净。”
见李氏不相信,林婉儿就把想好的理由讲了一遍。
“娘,我今天出去拾稻穗,发现去晚了,那一片地已经被拾得干干净净,总不能空着手回吧。于是就去坡上看看还有没有柿子。可柿子没找到,却在草丛里发现一只在抱窝的野鸡。哎,太可惜了,差点就把鸡给抓住了。好在鸡跑了,蛋还在,我就给烤了带回来了。”
李氏脸色稍微好了点:“那这包子,针线又是怎么回事?”
林婉儿笑着说:“我捡了鸡蛋,本来打算回家的,看到那地方有许多车前草。想着这车前草既然是草药,说不定能卖几个钱,就挑好的采了一篓子去了一趟县城。想不到药铺真收,还一文钱一斤,最后卖了二十几文钱,刚好买了这些东西。”林婉儿绝口没提那十两银子的事,自己已经够伤心了,没得影响了他们的心情。
林婉儿原本以为自己解释清楚了,自家娘也就安心了。可是抬头看去,自己娘脸色已经铁青了。
这是怎么了?
“林婉儿,你好大的胆子!”李氏这一声叫吓了林婉儿一跳。
只见李氏怒气冲冲地指着她:“你是翅膀硬了,还是胆子肥了,才多大点就敢一个人往县城里跑。你忘了那三妞的事了?”
林婉儿眨眨眼睛,仔细消化着李氏的话。这才想起了那林三妞是村头林铁牛的小女儿,几年前一个人偷偷跑去县城里玩,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村里很多人都说,那三妞是被拍花子给拐走了。后来那林铁牛的媳妇也因为这事变得疯疯癫癫。
她知道李氏是在为自己担心,连忙说道:“娘,娘,你别急,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李氏看林婉儿根本没意识到错误,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婉儿,你姐已经不在娘身边了,如果你也不在了,娘该怎么活下去。”
林婉儿抱住李氏,温声说道:“娘,你放心,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我有保护自己的方法,你忘了我是有福之人?”
“婉儿,答应娘,别再去县城了好吗?”
林婉儿一边抚着李氏的背,一边放缓了语速:“娘,你看啊,这也快冬天了,我不得赚点钱?咱们几个的袄子都又破又薄,这个冬天可怎么捱?还有啊,我们肯定是要分出去,自己手里得攥点银子。”
李氏听了这话,顿时激动起来:“婉儿,这冬天不是还有你爷奶吗,需要你这小小的孩子来操心,他们不会不管我们的。”
靠林老头夫妻俩?林婉儿鄙夷地笑道:“娘,你忘了去年了吗?要知道那时爹可还在呢。”
去年冬天特别冷,林文远的棉袄本就是穿的是几人旧衣改小的,早就破的不成样子,成天冷得发抖。
林如松拖着病体去求计婆子给做件袄子,哪知计婆子夹枪带棒地把林如松骂了一顿:“你这是赚了千斗金,还是万船银,你这几年吃家里用家里,一个子都没挣到,还有脸来讨新棉衣?眼下你弟开春下场的银子都还没凑够了呢?你要心里真有我这个娘,就别来给我添堵了。”
一旁的林老头只顾着抽旱烟,一句公道话也没有,临了才吐出一句:“如松,家里现下实在困难,腾不出银子来给文远做袄子了。等明年你弟中了秀才后,到了冬日肯定给文远做件新棉衣。爹娘老了,你要体谅体谅爹娘的不易!”
得,话都这么说了,林若松哪还有脸再求棉衣。最后林文远那个冬天是窝在被窝里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