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老板姓孙,个子不高,晒的满脸通红,肥头大耳,挺着一个大肚子,像是怀胎十月的婆姨,见到有新人来,二话没说便答应了,让人给安排了宿舍,第二天便可开始干活儿了,宿舍是个大通铺,一个房间里睡着三四十人,听宿舍里那些干的久的都开玩笑,偷偷骂孙老板是孙子老板,一天到晚的干活,饭菜也不怎么样,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一点儿荤腥,天天是窝窝头,做的都是硬邦邦的,偶尔一半次做个玉米馍馍,还要限制,每人最多领两个,但凡家中能度过光景的人,都不愿意来干,听说煤矿上已经死过四五个人了,这才只开了不到六年,所以矿上一直缺人。
孙老板看着郭仁爱和郭常易也还老实,愿意下井干,能吃苦,尤其是郭仁爱,干活儿从不偷奸耍滑,很快就让上手干活了,为了多挣一点钱,郭仁爱和郭常易天天下井,一方面是为了多挣钱,另一方面这个孙老板也看不得人在上面,生怕谁少干了一点,要一直盯着,对于那些不干活白吃饭的人,这位孙老板可不乐意,不是少给钱,就是等干活儿的人稍微能转还了,便打发了。
郭仁爱和郭常易刚到矿上,很多事情不熟悉,只能埋头苦干,希望能一分不少的领到工钱,有时候还有井外作业,很多人会趁着孙老板不看自己的时候,偷懒几分钟,但郭仁爱很少这样,郭常易跟二叔在一起干活儿,他也不好意思只看着二叔一个人干,他也担心哪天被孙老板开除了,所以毫无怨言的干着。
一到傍晚,风便像发情的骡子一般,不停的嘶叫着,井下干活儿不晓得,井上干活却是感受真切,尤其是用铁锹搀着煤粉往四轮车上装的时候,风在一个方向还好,可这里是个大平摊,风从来都不朝着一个方向,每个人的脸晒的黑乎乎的,加上煤粉在鼻子,嘴上,脸上的沾染,活像个非洲人,漏出洁白的牙齿,煤粉进了眼睛,总得疼上半天,可即便这样,人人都抢着在室外干活,因为谁都无法预料到哪一天在井下会不会出什么事,自己出事了,婆姨娃娃又怎么办呢,好赖活着总比死了强。
一晃眼,郭仁爱已经在煤窑里干了三个月了,每次发了工资,郭仁爱都是将工资通过班车捎着,给婆姨寄回去还贷款,郭赵氏一收到钱,马上就给人还去,生怕多下一天的崽儿,那些借来的和同信用社贷款的都是没有利息或者利息小的,先不着急还,主要是先还三分和三分五利息的。
郭常易也将婆姨郭刘氏和儿子接了过来,现在郭刘氏为郭常易家里添了香火,是家里的大功臣,被郭常易伺候的像个娘娘,孙老板还同意郭常易在宿舍一旁多搭一个小房间,他们婆姨汉和娃娃一家人住,按照规定,多了一个人吃饭,郭常易可以在每周的一三五七这四天在食堂打饭,带回宿舍,同婆姨娃娃一起吃,其余时间则不能去食堂打饭吃,因此,郭刘氏便在家中做饭,有时候郭刘氏会做一点顺口的,蒸个馒头,做个面条啥的,郭常易也会叫上郭仁爱一起吃,郭常易只要一闲下来,便帮着婆姨洗衣裳做饭,打扫宿舍,一家人过的到比以前在郭家村过的滋润起来。
郭仁爱躺在宿舍里,打着自己的算盘,照这样的情况,即便今年收成不好,也饿不死自己,一个月除了放假一天,下井二十四天,每天六块,地上五天,每天三块,他一个月能挣一百五十九块,除了过年,管吃管住,一年可以挣个一千八百块,他用个三四年的时间,供个大学生还能还完所有贷款,到时候他郭仁爱就回家种地,过好日子了,想到家里有望一天天变好,郭仁爱心里乐开了花儿。
每次这个时候,吝啬的孙老板会为大家放一天假,然后买东西的买东西,寄钱的寄钱,往家里翻电报的翻电报,这一天像极了奴隶大解放,可奴隶解放后,生活过的好了,这些人这一天过去了,又要去干那个今天不知道明天的活了。
孙老板虽然抠门儿,但是对郭仁爱还是好的,听说郭仁爱供出去一个大学生,很是敬佩,这个年头,庄稼人能吃上饭都不错了,还供个大学生,真是了不起,又听郭常易说起郭平蕾的事,踏下的饥荒大多是给方家人贷款买四轮车的,如今出了事,方家人竟然撂了挑子,几年下来,利息变本金才有这近四五千饥荒,几个月下来,孙老板也觉着郭仁爱为人老实敦厚,不像其他人偷奸耍滑,他孙老板也不是个做好事的菩萨,但如果能将自己的女娃孙晓宇说为郭仁爱儿子的婆姨,他就愿意先将这四五千全部给郭仁爱借着,慢慢还,将来郭仁爱的娃娃大学毕业了,自己的女子也是干部的婆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