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张兄!”朱二忽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凑到了张二锤面前。
张二锤像被猛击一拳,从幻想中瞬间惊醒,脸色微微一红,不吭气。旖旎的魔力已无可挽回地迅速衰败,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二的横加干涉,着实破坏气氛,始料未及地破坏了他的爱情缠绵,干净利落!张二锤不由得一阵失落,涌起难以释怀的郁闷。
“一脸淫荡的幸福,看样子就快要呻吟出来了,幻思什么竟沉醉得如此忘我!”朱二手肘撑住桌子,用奇怪的眼光望着张二锤。神情莫名,带着疑问。
朱二那混合着半消化酒肉的独特口气,晃悠在二人之间,避无可避。张二锤忙不迭地收敛掩饰起他残存的称心如意,目光迅速重新聚焦,若无其事地望了望朱二那梳得蓬松细致的黑发,目光又慢慢移落他的脸上。
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一时无话。
“说说看,让我看看是否配得上你刚那一脸烂漫熏人的气象。”朱二说着竖起了耳朵。
张二锤双臂交叉在胸前,置若罔闻。他控制住了紧张的神经,那有崩坏之虞的表情已然清澈得有条不紊。沉默苦心经营,搪塞着颇费踌躇的问答,试图安然无恙地越过这种尴尬且充满压迫感的灼闷。
“想着你长得健康而不很难看的乡下姑娘?”朱二故意拖长声调,再次细细地把张二锤的脸色端详了一番,但由于手头缺乏张二锤淫荡的确凿证,他也只能强自露出一副你的兽欲我一清二楚的表情。
“简直荒唐!无的放矢!”张二锤终于忍不住回以愤怒一句。
“进展到哪一步了?是不是已一发而不可收拾地生下了一大堆孩子,并且最后发现那些孩子大部分都是你的?”朱二没有半点旁敲侧击,一本正经地说起了生育情节,节奏铿锵有力。
张二锤闻言意态忽忽,于刹那间,脑中飘然似有莺啼切切。
“还没到……”他不假思索地答道。正又准备开始表情神往,忽然反应过来,他立刻心有余悸,戒备改口。“胡说八道!稚气又浮夸,瞧你那是什么语气什么思想!”
“噢,我嗅到了潮湿的味道!果然原始狂野,不出所料!”朱二一拍桌子,脸上流露出势雄神媚的轻佻。
“朱兄,我是一个主敬存诚玉洁冰清的人,你的违法揣测言之过甚,实在大可不必。”这一刻,张二锤的尴尬又没有规律地爆发了出来。
“难道孩子全部都是你的?竟幸福到这步田地!”朱二仍兴致勃勃不依不饶。
张二锤嘴唇翕动,不再吭声。只慢慢地直起腰来,他打算诉诸暴力。
朱二洞悉了不幸的征兆,识相地把骚动的话头搁置了下来。似乎有些勉强且略感遗憾,那双笑吟吟的眼睛里,仍侥幸发育着居心不净的神色,正含糊其词,蠢蠢欲动。
安静下来,张二锤定了定神,感觉好了些,也宽仁大度地让了步,没再表示过多的控告。他稍微放松心神,猛灌了一口酒,有些飘飘然的眼光从朱二脸上转开,透过大开的房门,落入酒楼之内。
枫叶楼的生意不错。
袅袅酒汽飘着,细长而瘦弱的店小二频扑地往来,一手托着烤得金黄金黄的野山雉和肥鹌鹑,一手提着大酒坛,挥汗如雨,苦心极力,却仍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他已完全醉心痴迷于累死累活也赚不到银两的滋味当中且无法自拔。
作为一个豪华酒楼的朴实店小二,他并不是迷迷瞪瞪、谨小慎微的应声虫。他和现实生活直接打交道,是真心实意的。以满脸笑容地迎接没完没了的呼喝,没有一丝焦躁,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得宾至如归。
这个世界俗而有趣。看似糟糕但贯穿着某种积极的哲学道理。张二锤忽然动念暗想道。
“记得我们初相识,也是食肆。缘分二字啊,当真妙不可言。”沉默了一大阵之后,朱二又打破了平静。他举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不是你专门挑的酒楼相会么?”缘个锤子分。张二锤翻了个白眼。
“细节不要计较。张兄,言归正传,这帝城的美景与美食,还可以吧?”
“初步观察,与山猪县同样值得。”张二锤的回应尽量轻快,口气却十分肯定。“不过,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只要有酒,便是穷乡僻壤于我亦绰绰有余。”
“说得好!干杯!”朱二深深地点了点头,举杯起势。“不过张兄尚未真正领略帝城的风采,它年深日久的神韵风骨可是天底下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法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