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医馆的后院里,张二锤正在干巴巴地做着保健运动。身子里还残留着稚弱的无力感,混着微微的汗酸,久久未退。
其实讲真,这个地,天天扫天天扫,早已如明镜莲台般无一丝尘埃了,确凿无疑。他实在无法再视之为理所当然的日常必需。
张二锤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眼前的空空如也,感知系统被牵引重绘,从眼眸深处出发的目光不由自主渐渐游离。茫然间抬起头,阳光灼烫,景物风流。幂幂云出窗里,跃跃鸟飞檐上。他忽然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心中的若干哀怨,默默注视,竖起耳朵,屏息静听。
一切都清晰到了极点。
天空光滑,轻云间日光流泻。花雀!花雀落在屋檐之上,嘴里衔住了光束,活泼地张望着,一副仍保留着梦想的样子。不一会儿,又飞落到院里绿叶轻扬的枝头上,铆足了劲儿,随光雀跃鸣欢。
这些天来,天色已起了变化,慢慢稀得像水,夏的溽热已经开始融化。
这个帝城版本的天地自然,景致别有一番风味。在雕花的都城之中有一种文艺复兴式的异样山野之景,风情吟丝咏竹,美感粗拙,甜中含酸但香中带醉。
张二锤调整了下气息,尽情欣赏。略觉宽慰之余,又感到有些忧伤与委屈的疲惫。
他的康复工作进行得很顺利,但意想不到的是,不知不觉一晃已是大半个月。如这医馆一般沉静的日子,也正安安稳稳,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像一场沉默而僵持着的梦,他几乎都要习以为常了。
光阴飘拂而过,无忧无虑,迷离恍惚,这是一种可怕的感觉。张二锤一声喟然长叹,忽然涌起一股对手中笤帚的百无聊赖的厌恶,浑身感到不自在。
时间仿佛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原地,瞬间支棱起忙碌而无薪的发呆工作状态。两眼盯住欣喜的花雀,一念通天,纷呈的旧思绪便再度辗转苏醒,疯狂生长,汹汹潮涌而来。
芸芸众鬼,幢幢幻影,在茫茫脑间颠簸动荡,了无意识,不可抑制。脑袋嗡嗡作响,故人旧事神奇无比地以异态直白呈现,与他重逢。有些仿佛尘封多年,彼此已显生疏,仅余模糊形骸。有些身影饱满纯粹、缓慢庄重,凭着自身过硬的魂魄质量,不同于系统化的既定重复,太惹情思,直接有节奏地挑起了张二锤绵绵的怀旧意味。
冷漠精致的呛人老头!
与二人在昏黄的落地灯笼下促膝长谈、酒杯磕到心上的时光一同浮现。老头仍旧坦然地执行着他的教条式的武断,执拗的压抑接踵而至,凭空赋予了张二锤一场头昏脑涨盛宴体验。老头的身影似挟着一身的风尘,形象有力,功率爆表,输出源源不断,使得一切显得更加真实。果然无论何时何地,老头的过活原理永远充满精致的土着风味,不曾改变过。只是,或许因由经过了死亡的润泽,老头俨然乡音无改鬓毛更衰,僵硬疲惫无法伪饰,简直再没有和顺的形容词可以修饰他的落拓成熟。
这画面太恓惶太不吉利了,真实得来夹杂着不切实际。张二锤唏嘘沉吟,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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