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摊边立着一根黝黑的拐杖,桌上还泡着茶。一个老头坐在木桌之后,长长的披风拖到了地上,夸张着潇洒的感情。和煦的春风无力的荡漾着,点动片片白桐叶,微微拂过桌面、衣物。场面颇有几分慵倦,甚是玄乎,似乎在预告着这老头可不是等闲之辈。
“耕当问奴,织当访婢,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改变人生的机会不多,走过路过可万莫错过,请大胆交由老夫为你导航全新人生!”
命运的气息顺着茶煲溢了出来,催促着过路人赶快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老头的眼角往张二锤这边瞥了一下又收了回去,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斗数子平,星曜格局,四化神煞喜忌。”老头喊得慷慨激昂相当卖劲,宣传解释工作做得毫不暧昧。“卜法、占候、相书、解梦、阴阳选宅、时日宜忌、禄命事占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老头松弛、打皱、下垂的面孔上,一双满是怅然的眼中忽然透出精光,再次望向并紧盯着张二锤,那眼神仿佛可以望见他的五脏六腑。
啥都能算!当真如此生猛?张二锤心中不由得暗自怀疑。
“当然真心生猛!”老头微微点点头,仿佛能听到张二锤心中所说。
哇,果然犀利!似乎是天赋型算命选手。
气氛已经酝酿妥当,意志已客随主便。老头的声音的确打动了此时此刻唯一的过路人。陷在沉思中的无精打采的张二锤被勾动了,沉闷的脚步久久没动。人总是很脆弱的。尤其人生遭遇变卦,灾难和不幸无力承受,总需要一个安慰。况且,老头花费了这么多口舌,不让他算上一卦,真是过意不去。
“霹雳火行,今日宜祈福、求嗣、见贵、开光、交易、安葬、赴任、打劫、余事勿取,忌修造、作灶、斋醮、酗酒、挤兑、不屑一顾、背地里骂娘。”
老头捏指动感情的样子跟他的派头极为相称,嘴皮子全不惜力地抛出了破解日子诡秘的实力与实惠。这一刻,连江边的树也动了卦它一卦的心。
“少侠,我一看你蓬头垢面颇费踌躇的模样,就知道你的人生实在已经黑仔透顶了。”
“大师!”张二锤好奇心完全爆发开来,快步走近算命摊。
“你脸上有一层黑气,轻则多病殒命,重则惹祸破财,你要当心!”
“破财?果然重!那可不得了,大师救我救我!”
“另外,我观你一脸隐晦的哭丧,乃是近期失亲丧偶的面相。看来你目前是一面受情感支配,一面又受理智压迫,艰难备尝,的确残忍。”老头紧盯着张二锤脸,开口便把他的人生娓娓道出。“不过少侠莫过于忧虑伤心,爱而不得是人世常态,况且只有丑陋的、恶俗的、不合适的才会成为过去。那些……”
张二锤刚准备坐下摊前,立马又站起了起来。他摆了摆手打断了老头的话。本充盈着笑意的眼睛迎风眯起,皱着眉头,他一时语塞。
“少侠,快请坐下!你看看你想问哪方面?事不分轻重缓急,尽皆可得!”老头嗓音稍高了一些,对张二锤的骤然抗拒有些不解。
“没兴致了。”张二锤斩钉截铁地说,面带讥讽。“你的算度尚欠些火候。我看无论何事,问了也是白问。”
张二锤顺水行舟般拂拂衣袖,表示交流到此为止,准备离去。
人对人的恶感有时真是莫名其妙!一时之间,老头也皱了皱眉。
“说实话,老夫已暗中观察、琢磨了你许久。你的思绪、神情变化得异常迅速却又稍显潦草。但是,每一个瞬息的变化,都实事求是地寓示着你不安的命途和缺乏精神指示的踌躇。”
“无稽之谈!邪门歪道!我都不知几正常,几快活!”张二锤立即作出了强烈、迅速的反应,语气中更是饱含轻蔑。
“在我面前,你就像只有一双手胡乱遮掩着的裸体一样,压根没有什么深入的名堂。甚至我连你护体的双手都已经看穿。我连基本功都无需动用,便只稍稍审度,便已把到你的脉搏,会意到了你赤条条的、不识时务的堕落与痛苦。意图、观点,清楚、明确,心事重重就别再蔫蔫腾腾,人生可不能拖拖拉拉皱皱巴巴。”老头放下杯,又是洋洋洒洒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