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张十分干净的脸。
后宫中从来不乏美人,她们每个人都容貌精致,仪表纤纤,即便曾经出身门第不高的人比如县丞之女,也是在入宫之后没过多久,就蜕变成了明艳动人的栩贵妃。
而眼前这个定北侯之女,她长得极其浅淡。
她看起来十分孱弱,又穿一件厚重的毛领裘袄,就显得她更加地瘦小柔软了,行礼时整个人几乎要埋进领口的绒毛里面,几乎没有一丁点北侯颜宙的气势,反倒像是一只带壳的动物,非必要时都懒得伸出脑袋。
这样的人无害也无用,是死了还是活着,本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
楚凌沉的目光在颜鸢的脸上幽幽停伫。
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直觉。
在宴场上,她被群臣为难,懦弱的模样让定北侯府颜面扫地;在船舱内,她看见血腥场面就呆若木鸡,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可怜得就像是一只被吓呆了的兔子。
可也是这个人,在炭炉倾倒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动手推开了他。
会是巧合吗?
或者,前面的才是伪装?
……
思及此处,楚凌沉的眼里闪过一抹幽深的颜色。
他的视线落在床边的茶几上,那儿安然地放着一个素灰色的东西,是方才洛子裘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收走的针包。
楚凌沉坐到了床边,俯下身,从针包里面取了一根针,对准了颜鸢的颈边血脉。
针尖抵上一分。
床榻之上,颜鸢的呼吸依旧平缓。
针尖刺入一毫。
颜鸢的脸上依旧平静如初,就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
楚凌沉盯了她许久,最终抽离了细针,眼里的阴沉之色渐渐褪去。人不可能不畏死,尤其是在脖颈处这样的要害,没有防备之下,寻常人都会有本能的反应。
她眼下确实是昏迷。
那,方才在刚才船上呢?
怀疑就像是一颗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就很难拔除。
更何况,她是颜宙的女儿。
楚凌沉的呼吸顿了顿,眼里的杀意又慢慢升腾而起。
这一次他没有再迂回试探,而是伸出指尖缓缓地扣上了颜鸢的脖颈。
他的指腹冰凉如水,而床上的颜鸢此刻身体温软细腻,两方相触碰的一瞬间,颜鸢的身体抖了抖,一时间就连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醒了么?
楚凌沉冷眼看着颜鸢。
他原本以为颜鸢会装上一会儿,却不想颜鸢并没有压抑呼吸,她忽然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随后竟然就抱着他的手枕到了脸颊边,还蹭了蹭。
细腻温软的感觉侵占了楚凌沉整个手掌。
楚凌沉:……
“……好冷,拿开……”
下一刻,半睡半醒的颜鸢又嫌弃地推开了他的手。
楚凌沉:……
颜鸢的呼吸凌乱,大概也是在半睡半醒之际,她在沉浮中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眼神还有几分迷蒙,就这样恍恍惚惚地在房间游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楚凌沉身上。
颜鸢眨了眨眼,表情呆呆的。
楚凌沉慢慢收回被嫌弃的手,朝着她勾了勾嘴角:“皇后醒了?”
颜鸢定定地看着楚凌沉,过了许久,才勉强发出了一丝声音:“陛下……你怎么……”
大概是因为初醒,她的声音还有一丝沙哑。
楚凌沉淡道:“船沉了,你漂到岸边获了救,还记得么?”
颜鸢看起来有些困惑,似乎是回想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她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她的手紧紧抓住被子,迅速把被子拽到了脖颈以下,被褥之下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直。
“大理寺已经在查纵火之人,皇后不必害怕。”
楚凌沉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注视着她,声音带着温柔,“皇后受此大难,有什么心愿只管向孤许,孤自会替皇后达成。”
她入宫显然是颜宙和太后的交易。
那她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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