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高大人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虽然目前很多证据都表明沈大人和庞三藏以及桃李子的死脱不了干系,但是从内心深处高大人却依旧有几分不敢相信。
看到高大人烦躁的又要对自己的胡子下手,站在一边安静了许久的田师爷突然开了口:“大人……我倒是有个想法……要不,您就去见一面沈大人,也别说案情啥的,就聊聊天,问问那天晚上他究竟在哪里,说不准人家沈大人根本没出门,是有另一个和他长的很像的人在外面胡作非为呢?”
高大人抬起头一脸“你傻啊,我没事去说这些”的表情看着田师爷,田师爷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聊天的时候您可以透露一下田大壮的行踪,要是他不管那您还着什么急,如果他急了,就让他自己派人逮回来就是了,他家再没有人,派个厨子马夫的也能把那半拉老头给逮回来啊,这样您就不用担心了吗。”
高大人一愣,突然觉得这算是个不错的主意,有了主意就好说了,他马上吩咐更衣还特意叮嘱金捕快那几块糖哄着小天天一会儿偷偷摸摸的跟在他后面一起去。
田一罗倒是自告奋勇的想要跟着,被高大人断然拒绝了,他看着田一罗不甘心的眼神,又想到了这家伙的驴脾气,生怕他自作主张的跟着尾随而且,赶紧随手拿了个案卷塞给他:“这个案情很紧急,你赶紧看看,等我回来务必要破了此案。”
看着高大人带着田师爷急匆匆的上了轿子,田一罗叹了口气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案卷,黎小五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今天一整天虽说是要帮钟鼓瑟找孩子,其实大部分时间还是都花在了衙门里,她有几分懊恼自己浪费了的大好时光,撇下独自看着案卷的田一罗小跑着向北闸子而去。
北闸子的河道已经面目全非了,钟家的人是最后撤走的,河道边有不少已经吃过饭的居民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痛骂破坏河道者的不要脸没公德,黎小五钻进人群中听了几耳朵,果真没有任何线索和发现,又回到采薇被丢下的那个浣衣台,这里被破坏的最厉害,几块青石都被撬了起来,她找了附近的住家借了一个洗衣服的大木盆,往盆里丢了一块碎了的青石,将木盆往水里一推。现在想来,估计钟鼓笙找到的那个破木桶应该就是被沈大人的小厮从船上丢下来的。这么久了,既没有找到人,又没有找到桶,黎小五感觉似乎又一阵冥冥之中的暗示,在告诉她,采薇没有死。
虽然钟鼓笙说那个木桶已经破了,但是想来平时能支撑一个成年胖男人来回的木桶不会是普通的木桶,就算是摔的有些破了,但是木桶本身就带有一定的浮力,如果只放进去一个不足十斤的孩子的话,想来这个木桶能够比他们所猜想的更能坚持长久一些。
黎小五跟着河里的木桶一边走一边想:采薇应该是被人救下了,但是今天北闸子的居民都被惊动了,就算是有好心人救了采薇也不可能不说,再说了,采薇是个尚不足月的婴儿,婴儿总会啼哭,就算是救了采薇的人不说,周围的邻居也会听到几分端倪。今天钟家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谁能找到采薇,无论死活都重重有赏。那么带走采薇的人要么就是不知道钟家找人的事情,要么就是已经离开了北闸子。
顺着河流走到了辛明庄,辛明庄的大门已经贴上了封条,黎小五站在门口看了看大门,辛明庄最近是不能进人了,想来蔟食的倘若也要受到影响。想到倘若,她突然觉得齐鸣很有意思,他竟然给酒起名叫做倘若,而且晚上竟然不住在自己的酒庄里,这是对附近的治安有多放心啊。
等一等……黎小五看到那个木盆果然同钟家演练了好几次的结果一样,打着转的在辛明庄门口的拐弯处停了下来,她的脑海中突然闪出了一个猜想:采薇被丢到河里会不会也是这样在这里被芦苇拦住了?而那个时候正好是齐鸣被赶出辛明庄的时间,要说谁一整天窝在家里不露面,那难道还有比齐鸣更可能的人选吗?明明桃李子尸首未收,辛明庄里进进出出的全是捕快,这个时候他不应该一脸焦急的守在自己酒庄门口哦徘徊不去吗?为什么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他的人?难道说他遇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他无法出门?
黎小五匆匆找了一户人家,拍开对方的门单刀直入的就问齐鸣住在何处,那户人家正在喝粥,看到这样一个急匆匆冲进来找男人地址的姑娘,都不由得一愣,最后还是当爹的踹了自己小儿子一脚,那个刚刚舔完粥碗的小男孩又捏了桌子上的一块萝卜干,才站起来给黎小五带路。
一路都是小男孩嘎吱嘎吱嚼萝卜干的声音,以至于当黎小五推开门听到一声婴儿独有的笑声时,都怀疑这是自己大脑里出现的幻觉。
齐鸣手里拿着一朵蔷薇花,正用柔软的花瓣逗弄着咯咯笑的采薇,看到黎小五进来,也只不过抬头一笑。
黎小五一路狂奔,此时突然感觉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了采薇的小摇篮旁边,齐鸣笑了笑,递过去一碗绿豆汤,绿豆汤里加了糖,黎小五一饮而尽,一边擦着嘴一边看齐鸣温柔的笑着:“今早我被赶出辛明庄的时候,满眼都是桃李子闭不上眼睛的样子,我站在河岸边,想着自己这一辈子也足够了,妹妹死了,仇人也死了,自从妹妹死去的那一天,我感觉自己也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一股想要报仇的仇恨,而现在仇也了了,我突然找不到自己为什么还要或者的理由,自己活着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了。我看着那河水就这么打着旋的流过去,就像我生命中的那些人一样,一个一个离我而去,先是我的父母,然后是我的妹妹,现在是桃李子,人生毫无意义,无论如何最终都是一个人静静的走向死亡,现在死去和三十年后死去又有什么区别呢?无非是少受三十年的罪罢了,如果我能同这河水一样,就这么无知无觉的走了,再也不会疼,不会累,不会疲倦该多好。就在我想要跳进河里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她的哭声,那样细,就像是小猫的呻吟一样。”
齐鸣伸出手指摸了摸采薇的手,采薇又是一阵咯咯直笑。“看到她的时候,她身下的那个木桶已经快要沉了,鬼使神差的,我抱起了她,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我突然不想死了,我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了,是她救了我,要不是她,现在我的尸体估计已经浮起来了吧。”
黎小五看着齐鸣动作娴熟的把采薇抱了起来:“她和妹妹长的很像,你说,这会不会是老天把我的妹妹又还给了我?”
黎小五叹了口气,也摸了摸采薇的小手,采薇很小气的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乐意。“这个孩子……是有娘的。”她听见自己苦涩的说了这样一句。
“我知道,”齐鸣拿起一个小小的瓶子慢慢的喂着采薇:“但她不配做一个母亲。”
黎小五张了张嘴,刚想说钟鼓瑟如今还人事不省的躺在床上,只听齐鸣冷笑一声:“我是不会把孩子还回去的,你不用解释什么受人蒙骗之类的鬼话了,一个合格的母亲怎么会离开自己的孩子?当年妹妹刚出生的时候,正好是兵荒马乱,娘连眼睛都不敢错开,直到她病死,她都没有松开攥着妹妹衣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