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五耸了耸肩,给前面的总管家又甩出了一个硕大的白眼,老板娘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虽然尴尬的令人头发发痒,但好在这条路终于到头了。
随着老板娘发自内心的长舒一口气,黎小五看到眼前依稀是个花园的模样,说是依稀不是因为光线昏黑看不清,反之,是因为这里实在是太亮了,无数的灯盏烛台都在无声的燃烧着,将本来山水秀丽的园子映照的像是皇宫一样,总管家笑着轻轻敲了敲园子的大门,门无声打开,只见映目之间满是灯火,假山上、台阶上、石柱旁,无数火光之中来回穿梭着无数的家丁奴仆,每个人都是一模一样的低头垂目,绝不像黎小五这般四处张望,这么多人往来其中,或是端着杯盏穿梭于各桌之间,或是手持白巾端立一旁,整个偌大的园子安静的只有来客几人的喘息声音。
“总大哥,你们这又是在练什么功啊?”老板娘好奇的张望着来往的杂役,黎小五这才意识到,原来管家是姓总。
总管家依旧面带微笑的不急不忙:“这不还有两天就要开始宴会了么,下人们没见过大世面,怕到时候慌了手脚。趁主子们都休息了,让他们提前练习练习。”说着,就引着几人从园子的一侧穿过:“后天中午老太爷在这里举行宴会,晚上的时候还要在这里宣布究竟是哪位少爷继承了老太爷的衣钵。来,你过来。”总管家也不知道冲着哪里一伸指头,在角落里立马窜出了一个半大的孩子。“你叫什么来着,哦,叫什么不重要,你负责将这两位姑娘带去贵宾室吧,就说是大少爷的贵客到了。两位姑娘一路辛苦了,还请跟着这个孩子过去吧,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过去叨扰了,晚上有什么需要的,吩咐给房间里的婆子就行,如有招待不周的,还请见谅。”总管家微微颔首,微笑着看着面无表情的如若和同样微笑着的红豆转身走远。
再回头的时候,总管家的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白老板,您可是二少爷的贵客,就让老奴亲自为您引路。”总管家走在前面,边走边介绍,同刚才的神情截然不同:“老奴一听二少爷请了您来,高兴的好几天都没睡着,惦记着您的倘若呢。您这边走,来两个掌灯的,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马上就有两名侍女低垂着头小跑过来,手里持着的依旧是倒垂莲花灯,想来那灯极重,在侍女的小跑中竟然只是微微轻轻晃动了几下,两名侍女垂着头默默的在几人面前缓步走着,为众人照亮。老板娘倒是不以为意:“不用这么客气,这里够亮堂的了,看得清楚,你们这个园子真不愧叫做万家灯火,比我蔟食的大白天都亮堂。”
总管家像是打量自己的孩子一般,用宠溺的眼光扫视着这座园子:“您见笑了,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们这里不过就是个小乡村罢了,今儿夜深了,赶明儿我带您好好逛逛这里,上几次您来,都是来去匆匆的,想必一定没有好好泡个温泉,这次您可不能错过了,听说后几日会有大雪,那感情正好,大雪进不来,就更显得咱这里暖和了,舒舒服服的泡一泡,能去病呢。”一边唠唠叨叨的说着,一边转了几个弯,很快园子的灯光就看不清了,只有眼前引路的两盏粉红色的灯光。
“您的那两位伙计已经安顿下了,不知这位……”总管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黎小五。“哦,我俩住一个屋就行,她得给我暖床呢。”老板娘突如其来了一份恶趣味,总管家却一愣,又看了黎小五几眼,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黎小五一阵冷汗,恨不能钻到泥巴地里去。
又转过去了一个弯,在丛丛凤尾竹旁总管家停下了脚,面前是一排小巧精致的房子,在门口一丛竹子上有些歪的挂着一块牌子,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大字,总管家上前将牌子端正了,有几分不好意的笑着说:“见笑了,这牌子总是挂不住,不是左偏就是右斜,我本想钉住它,可二少爷非说自由自在的才是最好的,非要让它这般散漫的挂在这里,我也没法。”
“陋室,”老板娘借着灯火走进了一看,“这名字起的好。”总管家在阴影中不明显的撇了撇嘴:“这是大少爷起的,说古有《陋室铭》,今就借陋室二字一用,老太爷反而很中意,就这么叫着了。”推门进入小院,早有一个婆子正在等候,见老板娘信步进来,先递上一块热腾腾的毛巾:“总管家,您交给我就成了,您忙您的去吧。”
总管家“嗯”了一声:“这是王婆子,白老板您需要个什么同她讲就行。”说完又指挥旁边跟过来的小丫鬟接过黎小五手中的包裹,客气了几句就匆匆出去了。
黎小五同两个身着浅蓝色衣衫的小丫鬟一同进了小院的右手边一排小屋,虽然她不知道啥是陋室,也没有读过《陋室铭》,但是进屋以后才觉得这里无论哪一点都同“陋”字毫无关系。
满屋用金碧辉煌四个字形容一点都不过分,不光灯火通明,连桌上、案上摆放着的也都是各色玉雕石刻,仅这一个套房就有里外三层。
“最外边是她俩的地方,夜里需要什么,您喊一声就成。中间这间这位小姐可以休息,最里面是您的客房,您这边请。”王婆子拢起门口的一个串珠帘子,老板娘一过就将帘子轻轻放下,一串一串的珠子相互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音,老板娘闻声转过头来:“万家真是大手笔,一间客房内的门帘竟然都是用相同颜色、同样大小的珍珠串成,真是厉害。”一转身走到窗前,撩起床上似有还无像一阵烟雨一般的淡紫色轻纱又是一惊:“鲛人纱,你们竟然用鲛人纱做床幔。”老板娘打量起周遭,一个又一个黎小五听不懂的词语蹦了出来:“这茶盏是用玛瑙整个抠出来的,难为你们找到一模一样的六只茶盏,什么?一整块玛瑙抠出六只茶盏?这么大的一块玛瑙,你们竟然用来扣茶盏?哎?这个是水貂绒吧,用来做地毯?真虎须的牙剔子?你们是把老太爷的房间让给我了吧。”
老板娘坐在床上,抚摸着刚才惊呼的“南湘秀”,王婆子对老板娘的反应很满意:“白老板,瞧您说的,您是二少爷的贵客,我们自当全力招待才是,听说您要来,二少爷特意吩咐了将天字号准备出来给你,您看看,这些都是二少爷给您呈上的。您若是看上了什么,走的时候一同带走就是,您也知道,二少爷这孩子平时不爱说话,但是心里一直记挂着您呢,要是他能继承老太爷的衣钵,对您和他都是好事,您觉着呢?”
一直处在游离状态的黎小五马上从心不在焉中脱离出来听懂了王婆的话里话外,而仿佛被雷击过的老板娘依旧沉浸在“天呐,这可是南湘绣啊!哇,你们竟然用紫金玳瑁点缀窗棂”的不能自拔中,心猿意马的草草点着头:“那是那是,一定一定。”
王婆子悄悄叹了口气,觉得应该给老板娘一个时间缓冲一下,也寒暄了几句就退了出去。王婆子一走,两个小丫鬟立马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一个凑过来问:“这位姐姐,您看白老板准备什么时候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