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到回应,他抬头,望见身侧的沈予红着眼眶立在原地,身体微微晃动。
斐燃不太清楚葬在这里的是沈予的什么人。
但三个亭子矗立在一起,他又是第一次来,心中的难过也会成倍放大吧。
看到沈予露出这样的神情,斐燃感到有些无措。
嘴唇动了几动,最终只是上前靠近几步和沈予并肩站在一起。
明里暗里表达一个意思:你不是一个人,我在,有我陪你。
两人就这样站了一会,斐燃主动开口:“我先下去了,你在这里陪他们说说话,一会回家的时候叫我。”
沈予沉默良久点头,声音有些暗哑:“好。”
斐燃悄然离去。
只剩沈予一人站在那里,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墓前的香火于檀中燃烧,缕缕烟气飘散。
石碑被放置在单独砌成的单檐六角亭里,四周种满了树,被微风吹拂着摇荡。
沈予置身于此,心中情绪翻涌。
他忽然很难去想象,前几天还深陷编造的谎言里,为自己被三个亲人远渡重洋抛弃而沉默,一夜之间就被现实戳破。
比被抛弃更残酷的是,他们留在了十八年前的那天,自此与世隔绝。
随之漫长的岁月都被放置在这个狭小黑暗的地底空间。
而自己,被他们留在了这里,被时间推着前进。
倒也说不上谁更幸运,谁更不幸。
沈予把带来的鲜花靠着放好,走进六角亭,挨个看着。
最前面是他的母亲苏月清,中间的是他的哥哥沈时安,而最上面葬着的则是他的父亲沈泊言。
这些墓地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常年有人打理。
白色的亭子也没有随着时间的推进变得泛黄,仿佛一切都在昨日。
他父亲墓碑前小香炉的香还未燃尽,淡淡的香火味缭绕。
地上还放着两罐啤酒,散落几节烟头,想来是林叔刚走没多久。
他坐在地上看了一会儿风景才开口说话。
“不好意思,才来看望您。”
沈予的声音很轻,渺渺地被吹散在风里,没有回音。
“我过得还算不错,林叔和林琅对我都很好,想来林叔早就跟您说过了吧。”
沈予的声音不算小,三言两语简明扼要地说着自己这些年的生活。
他平时话很少,因为他经常吃药的缘故,有关父亲的记忆多成碎片状,在脑海里也不甚清晰。
他犹豫几番,起身走到沈时安的墓前蹲下,手抬起来擦拭着石碑上的刻字。
“哥,你会怪我吗?”沈予自言自语道。
“你是怪我的吧,不然我明明每天都做梦,怎么一次都没梦到过你呢。”
回答他的只有山间呼啸的风,和叽叽喳喳的小鸟扑腾翅膀的声音。
“不过我听人说,如果梦里见不到的话,应该已经重新转世了。”
沈予想起斐燃的话顿了一下,“那你现在应该读小学了吧,这次可要看准了,找一个健康的身体再过去,最好是独生子女,别再遇到我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