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走后,十一缓缓展开紧握在手中的帕子,只见一份血书赫然映在她的双眸。
“辰此一生,不负天下,唯负十一!”
师父的字,是师父的字。
十一颤抖地捧在手心里,眼泪滂沱,紧紧握住捂在胸口,这是师父留给自己的最后的东西!当时的他该是经历着怎样痛楚和绝望啊!
十一伏在床上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一个时辰以后,十一干涩的眼中带着决绝,师父,等我,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木易辰被宋孟连夜送出宫去,萧宴将木易辰接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养伤。
萧宴细心地检查完木易辰身上所有的伤口,发现殿下的手腕和脚腕处都被利器划伤,血迹已经凝固,但宋孟的力度控制的极好,并没有真正伤到殿下的筋骨,赶忙给殿下包扎好了伤处。
木易辰却忧心道:“我没事!不用担心,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萧宴道:“金荣招来的援兵,有三股已经被谢云和天佑挡在了城外,还有两股从幽州和并州而来的,他二人与金荣关系密切,明日惠洺王进京时,会迎头碰上,我们不便出兵,就劳惠洺王割其首尾,留一小部分让他们入城,我们已经安排好了皇城的内应,这次可确保万无一失,我听说朝臣和皇族…”
萧宴说到此处,不肯说下去,见殿下的脸色此时十分难看。
木易辰掩着痛楚,“太后和妃嫔宫女们的安全可能保证?”
“殿下放心,明日一早,细辛和南星就会带她们平安从永宁寺逃离!”
“有十一的消息吗?”
“漼三娘已经进宫了,明日大婚时,三娘子会先行离开,不足为虑,我们的人会在城门叩拜时接应她出来,殿下不必担心!”
“明日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去大夏门接十一!”
“可是,殿下你的伤…”
“无事,我担心十一!必须亲自去我才放心!”
萧宴知道殿下此刻定是忧心如焚,便不再阻拦,“殿下带天佑一起去吧!”
“好!”
入夜,刘子行心中总是惴惴不安,便一路步行来了式乾殿,此时躺在榻上的十一已是一日滴水未进了。
孟鸾告知刘子行漼姑娘早前曾来过东宫,刘子行本来心中十分高兴,可见到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的十一,刘子行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才在十一的床前坐定,正要伸手去抓住十一放在身侧的手臂,不料十一突然挣扎着起身,一把利刃毫无征兆的没入刘子行的腹中,刘子行初时并未感觉到疼痛,只惊恐的地瞪大了双眼,等伸手摸到还热热地鲜血时,才起身不可置信地惊呼道,“你!”
他想过她会恨自己,却不曾想到十一会是如此决绝的女子,对自己的恨意竟到了想要杀他的地步,远不是他日日盯着的画像上见到的温婉娴静模样。
十一油尽灯枯般颤抖地半枯坐在床上,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这一刀仿佛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左右都是死,若能替师父报仇便好,若是不能,她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内侍们听到呼喊早已冲了进来,第一个来到刘子行身边的正是孟鸾。
“陛下!”
孟鸾惊呼一声,一边紧紧捂住刘子行一片鲜红的腹部,一边手忙脚乱地大喝道:
“太子妃公然谋害陛下,快,将她抓起来!押入天牢!”
内侍们正要一窝蜂、凶神恶煞般地冲向十一,许是十一连日心力耗尽,早已虚弱不堪,师父给自己的护身短刀如此锋利,可这一刀竟插的也并不深,可恨不能要了他的命!
只听刘子行喘着气艰难地阻止道:“谁敢!”
“都退下!”
孟鸾赶忙使眼色摆手,众人才又齐齐退了出去。
“陛下,我这就去传太医,您再忍一忍!”
“无事,伤得不深!把刀拔出来,先替我把伤口绑住!”
孟鸾只能赶忙照办,快速扯下自己内袍的白衣,急急绑在刘子行的腰间,虽说未伤到内脏,但渗出的殷红血色在白色布条上却格外醒目,光是看着也让人胆寒害怕。
忙完这一切,刘子行吃力地吩咐道,“叫他们进来。”
“今日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半个字,否则...你们知道结果!”
众人皆害怕地跪倒在地,连连应承,刘子行微微摆手,孟鸾便将众人都驱散了出去。
自己仍寸步不离地守在刘子行身边。
“你也出去吧!”
“陛下!”
“我不想说第二次!”
孟鸾只好一步三回头不舍地离开了,但仍然不敢走远,只静静在门口待命!
望着床上心如止水,毫无生气的十一,缓缓开口:
“你都知道了!”
十一不看他,仿佛也关闭了听觉,只无力地望着窗外,眼神涣散,毫无焦距。
“如今,我们...也算是扯平了,我赐了他...剔骨之刑,你给了我一刀,我们两不相欠!”
此时十一微微转头,冷若冰霜的眼中燃起一团火焰,好一个两不相欠!你欠我师父的,百死也难恕!
可怜她如今不能言语,竟不能为师父声张半分正义。
刘子行与十一对望着,十一眼中愤怒的火焰中交织着寒冰一样彻骨的冷,如针一样的目光刺向刘子行,他终于在对望中先低下了头,此时才注意到案几上放着一份血书。
刘子行拿起一方巾帕,一行行血书与右下角不起眼的一个辰字再次刺激着他脆弱敏感的神经,只见上面写道:
“漼氏不孝女辛夷,愿舍弃姓氏,自今日起,自请族谱除名,漼氏再无不孝女!,只有任城王府的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