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越阳一怔:“你是她的……”
“大侄子,”赵天华口音标准,“你这什么表情?阿月会有我那么大的儿子吗?”
亓越阳几次张口,最后他说:“我不知道。”
他忽然看上去没有那么有攻击性了,赵天华看着他,好像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少年。
被困在黑核里,迷茫又执拗,还很容易死。
赵天华叹口气:“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叙叙旧。”
“我后来看过阿月的日记,”赵天华说,“她说队伍里有个叫阿森的很烦,但是她又说,也许出来以后,会考虑让阿森来她家里喝杯咖啡。”
雪线崩溃。
男人和女人沉默的神情,又浮现在眼前。
亓越阳说:“嗯。”
赵天华好像真就很纯粹的,要和亓越阳唠闲话。
尽管于文乐站在一边,隐隐不耐。
最后,亓越阳还是开口:“他们死了。”
“嗯,”赵天华说,“我知道。都有记录。”
“可是我又看到阿森了。”
“你说谁?”
“老疯子,”亓越阳轻声说,“他就是阿森。”
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
那个催着他登出的酒窝哥哥。
几人一时沉默。
片刻后,赵天华说:“我会带他出去。”
“怎么带?”于文乐插嘴,“他可能是在雪山事件后侥幸存活下来的。但是后来黑核内部发生混乱,把他卷到陶家村的副本里。”
“也就是说,他没有系统,没有任务,没有作为玩家的身份,”于文乐说,“怎么带?”
“……现在不正有一个机会吗?”
赵天华指向地面的图案,“亓越阳,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诡秘的红线,纠缠成某种阴邪的图案。
赵天华说:“你们忙着在村民中周旋,但没有谁想过去他们的祠堂里找好东西。”
他在王桂华和村长家,看到了记载村史的书。
那些错综复杂的过往不是他的目的。
他的指,轻轻抚过粗糙书页上的一个个图案,心里慢慢有了盘算。
“在这种中式恐怖的剧本里,”赵天华说,“招鬼、避鬼,引邪、去邪,都是非常多见的元素。”
“那是一个封魂阵。”
“传说冤死、横死、因各种意外而死的人,会生怨气,成煞鬼。”
“棺材里那些东西,就可以算煞鬼。”
“而陶家村,那么多年来,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赵天华慢慢道,“他们的习俗里,肯定也有确切有效的封煞方法。”
亓越阳静静地坐在那里。
闪烁的火光照亮他的脸,明明灭灭的影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晦暗不清。
赵天华话锋一转:“我想,你已经知道了陶富他们为什么会被选来投龙简。”
因为互相残害。
“但你,肯定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哑巴会被选作新娘。”
赵天华指了指自己,“这段记忆,只有我的人有。”
漫长的幽闭时光里,墓穴中的魂灵也有试图自救。
它们长久的怨恨,伴随它们信仰的神灵的力量,会在这深山中成精,成怪。
成替身。
成人形。
“换句话说,”赵天华说,“每一代的陶家村人里,总会有被无名氏亡魂取而代之的……或者说附身、替身,随你。”
“这些承载着无名氏亡魂的肉体,会一无所知、若无其事的在陶家村里长大。”
“一旦时机成熟,就能离开陶家村。”
一百多年来,数不尽的亡魂因为幽闭异乡而日夜哭鸣。
它们中,也许真的有少数几个成功了的。
“但是,陶家村也有自己的应对方法。”
赵天华说:“没错,他们筑起自己先祖的神像,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神像会告知他们,这一辈里的异族是哪一个,”赵天华说,“然后陶家村就会让他们成为新娘或者新郎,送入陵墓,终世不得摆脱。”
亓越阳觉得背后升起寒意:“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你真的还不明白吗?”
“小哑巴是棺材里的煞鬼。”
“而煞鬼,可以被封魂阵,彻底封印。”
火舌缠动。
他看见不远处的角落里,林一岚蜷缩在地上,像是还晕乎着,眼睛被布蒙住。
亓越阳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她只是个小姑娘,你们要通关,和封不封印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赵天华说:“是吗?”
“丁羽说的对,你真的很聪明,”他顿了一下,“聪明人往往有一个特点,就是心态太好,不管发生什么,都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我们不是为封印一个小姑娘而来的。”
“亓越阳,你心里很清楚。”
赵天华说:“我们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封印黑核。”
墓穴外,暴雨如注。
山洪突发。
陶家村百年来从未遭过灾害,所以村里人看见那浑浊滔天的水,第一反应其实是:哟,又下雨咯。
王桂华跪坐在祠堂前,手越来越抖,几乎跪不住。
香忽然断了。
她转身,看见窗外,黄水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