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被毁坏的座钟忽然发出漫长的嗡鸣。
德亚多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推着牧时赶紧离开。
“这跟你没什么关系了,快走快走……”
牧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时间悖论又开始了?”
“不是针对你的,”德亚多有些不耐烦,“快走,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您也不想永远留在这里,变成某种养料的吧?”
“嗡——”
德亚多脚一滑,看着越发糊涂的牧时,心里暗暗骂了几句。
可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德亚多吐出一口气,索性扛起牧时就往书房的方向冲。
牧时迷迷糊糊地说:“你这售后服务……还挺好的。”
德亚多轻哼一声。
牧时说:“没想到我那点积分,竟然能让你做到这个程度,亓越阳抠真是有道理……”
德亚多直接把牧时丢进扭曲的哈哈镜里头。
墨绿帽子商人气喘吁吁,整理了下衣服,发出冷哼。
“积分?”
他一摆手,也钻进了哈哈镜。
“连真正交易了什么都还不知道,人类真是永远无知得可爱。”
……
林一岚没有等到亓越阳。
城堡的塌陷像一个无法被打断的噩梦。
哈哈镜中扭曲的画面,忽然变得平缓。
她听到钟鸣。
伯爵的身影在镜面中浮现。
他就这么站在林一岚身后,仅剩的三分之一面皮,也正在融化。
“不用再等了。”
伯爵平静地说:“他已经死了。”
林一岚死死盯着哈哈镜中的景象。
被怪物钉在廊柱上的男人,乌哑的眼瞳漫上混乱的血色。
哈哈镜中的伯爵说:“我将大发慈悲,向你展示‘障碍’的力量。”
身后的伯爵说:“现在的你可能不知道。”
“刚才,我已将完整的他归还,”他轻声说,“也因此杀死了全部的他。”
亓越阳陷落在一片刺眼光束中。
他因痛苦无法动弹,又因痛苦发出微弱的挣扎。
对旁观者来说,仅仅是几个瞬息之后,他就慢慢抬起头。
他对伯爵露出一个近乎嗤笑的表情。
“原来是你啊。”
他轻声说:“上次借了一岚的脸,这次又用我的。你是不是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哈哈镜中,伯爵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自言自语道:“能在这里死去,是你的荣耀。”
林一岚的指无意识地深陷手心。
血珠冒出,滴落在镜面中,有涟漪振荡。
伯爵说:“还要看下去吗?”
“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他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我向你保证,我已经杀死了他。”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带着什么心情,伯爵往前一步,想去看林一岚的表情。
但是她低着头,碎发散落,只能看到握紧的手。
会哭吗?
泄露出人类一样的痛苦。
伯爵慢慢伸出手,撩起她的碎发,别到耳后。
林一岚偏头。
那瞬间——在对视之前,他承认他呼吸停顿了一瞬。
好吧。
伯爵在心里说,如果她说她恨自己,那么他会原谅她的。
但是什么都没有。
林一岚面无表情。
“……没有崩溃吗?”
伯爵嘴角勾起,他只剩一点脸了,“看来,你也没有那么在乎他。”
但是很快,他也发现这是矛盾的。
亓越阳的死亡并不是瞬间的事情,他说过会是痛苦的“死去”。
也因此,伯爵并不明白,为什么林一岚还在看着哈哈镜。
还在固执地等待,一个不可能逆转的结局。
直到镜子中的男人,眼瞳完全溃散。
嘴角流下鲜血。
手垂落。
在接下来的几秒里,没有任何一点动弹。
伯爵轻声说:“回家吧,一岚。”
林一岚像是没有听到。
坍塌的石墙跌落在尸体上。
火焰燃烧。
留下来的人——包括伯爵,都在消散。
他依然穿着华丽的礼服,随着火焰吞噬躯体,逐渐变得单薄。
但他从始至终,都一动不动,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平静的哈哈镜,好像陷入什么思考。
有些苦恼的,伯爵自言自语地说:“这是惩罚。我仍然留下了惩罚。”
而林一岚稳稳地迈过哈哈镜,没有回应他的话。
也没有回头。
空荡荡的影厅中,随着一声刺耳的爆裂声响,地面出现融化似的塌陷。
活着的、死去的、逃命的、无动于衷的,全都被裹陷到深渊之下。
没有观众,电影依然尽职尽责地播放着最后的彩蛋。
废墟之上,慢慢浮现出一座灰黑沉寂的疗养院。
来来往往的病人、医生们,在画面中一闪而过。
如果观众还在,也许还能认出其中的熟悉面孔。
白色制服线条挺阔,皮靴在幽深暗道发出踏踏声响。
“Z医生!”
护士抱着一沓纸匆匆跑过去,“食堂里有人发病了!是新来的那批病人!”
镜头从他白色手套间的手术刀缓缓上移。
碎发下的冷峭眉眼凝结着死气。
“走吧。”
Z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