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清复明录

第9章 腥风血雨七里坪

身形一闪,避过了对方开山裂石的一掌。

壮汉一掌落空,怒哼一声,又是两掌出手。

身形如鬼魅般一晃而没。

“残肢令主”冷笑一声,那壮汉掌势出手,对方身形已查,顿感不妙,心念未转,只觉一股凛测罡劲,从后袭来,疾向测方移步,但来不及了,只觉后心如遭万斤巨锤,惨嗥声中,一个健壮如牛的身躯,直朝前撞出两丈之多,伏卧不起。

场中“阴魔教”诸人,见壮汉丧命,齐齐怒喝一声,向“残肢令主”扑去。

“残肢令主”杀机已透眉宇,迎着扑来的人影,手掌连挥,一波波的罡气,层层涌出,当者披靡。

地上立时多了八具尸体,个个俱是被“乾元真罡”震碎内腑,七孔喷血而亡,厥状惨不忍睹。

看得四周群雄,背脊里直冒寒气。

但,愈是这样,他们要除去他的心也愈切。

如果不趁今晚群打合殴的机会,除去这祸根,后果实不堪设想,“残肢令”会一次挨一次的送到他们之中的某些人手上。

“血魂剑邝宇”大声喝止了其余的人,一领手中血魂剑,飘身上前,逼近到一丈之内,狞笑一声道:“不管你是真是假,本殿主要超渡你了!”

话声未落,血魂剑红芒顿炽,剑身立呈血红之色,并透出阵阵异香,闪电般攻出,他身旁的“阴魔教”众,急闪退到三丈之外。

“残肢令主”胸有成竹,立即运起“乾元真里”护住全身,阻挡住血魂精芒,单掌以八成劲道,快捷无比的连连拍出,阵阵罡风,触肤如割,激撞得周遭气流,发出一连串的波波巨响。

“血魂剑邝宇”见自己的血魂精芒,不能接近对方的身躯,而由于对方不停地劈出罡风,使自己的内力无法凝集于握剑的手掌,那颗血魂神珠,效用全失,三五个照面之后,血魂剑红光顿敛,气得他目眦欲裂。

“残肢令主”见机不可失,蓦地运足真力,右手改拍为拂,凌空向“血魂剑邝宇”拂去,“血魂剑邝宇”身为“阴魔教”刑司殿殿主,功力岂是等闲。

就在“残肢令主”一拂的电光石火中,他已看出对方这一手很像传说中“北疯半悟和尚”的“流云拂穴”不由冷气直冒,电闪飘开身去。

“残肢令主”见对方竟然能躲过这一式玄妙无比的“流云拂穴”,心中也自惊愕不已,但他手却未停,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掣出“残肢令”,身形电闪欺上,一招“残肢断魂”换告出手。

“残肢断魂”奇奥绝伦,虽然只有少招,但放眼江湖,能躲得过这一招的,恐怕没有几人,一招三式分取两臂或两腿,然后直取前心,名虽三式,其实快捷如同一式。

“血魂剑邝宇”见对方怪招出手,其势如电,玄奥绝伦,根本无从闪避封挡,不禁亡魂皆冒,急切里,本能的把剑在胸前一竖,这一竖误打误撞的救了他一命。

“休得伤人!”

暴吼声中,数条人影,电射人,然而来不及了!

一声惨哼过处,血光喷洒,“血魂剑邝宇”虽因一竖之势,符合了不变应万变的解法,把对方阻得一阻,但一条左臂,已齐肩削落。

疾退数步,痛得他身形簌簌而抖,满面俱是怨毒之色。

五条人影,也在这时,停身当场,竟然是一个道士,四个老者。

那道士生得凸眼凹腮,面孔惨白得不带一丝血色,那道士居中而立,旁边左右各站了两个猛恶的老者,“残肢令主”对这道土,可不陌生,但心头也感微震。

那道士金鱼眼一翻,声如破锣的道:“残肢令,你的死期到了!”

“残肢令主”冷哼一声道:“神风道人,你凭什么与本令作对?”

“嘿嘿,别的不谈,单只本教先后丧命在你手下的十几条人命,难道就白死了不成?你百死不足偿其辜!”

“哈哈!本令与‘阴魔教’之间的事,并不算完,如果不明白交代出追截中令的因由,我还要继续的杀下去。”

这话听得四个老者,脸色一变。

“崆峒神风道人”嘎嘎怪笑道:“你没有机会再杀人了!”

“凭你还不配!”

神风道人旁侧的四个老者,已是不耐,暴喝声中,各各欺身上步,攻出一掌,四股如狂飚,以惊人的势道匝地卷来。

“残肢令主”竟然不闪不避,身形反而前欺三步。

“残肢断魂”绝招,又告闪电出手,又是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嗥,四老者之中的一个,两腿被削,前胸被穿透了一个血窟窿,尸横就地。

而“残肢令主”本身,也被对方的劲气震得退了三步。

原来这“崆峒神风道人”被“阴魔教”罗致之后,掌该教“九岭分坛”坛主,那四个老者,是他属下的四个香主。

另三个香主,见合四人之力,不但讨不了好,反而送了一个香主的命,不由目眦欲裂,乍分又合,全力进击。

“残肢令主”志在速战速决,当下把“残肢令”朝腰里一插,空出手掌来,运集毕生功力,全力劈出一掌,他有心要一掌毁去这三个老者。

“你们退下!”

话声中,“神风道人”已电闪飘身,劈出一掌如山劲气。

“神风道人”身为“阴魔教”“九岭分坛”坛主,他看出手下的三个香主,决非“残肢令主”的对手,所以出手接下。

但,他到底迟了一步——

三个老者被“神风道人”这一喝退,手底下不由慢了一下,对方撼山拔岳的罡气,已告临体。

三声撕裂夜空的惨嗥传处,三个老者的身形,如断了线的风筝,被凌空震飞三丈之外,变作了三堆肉饼。

就在同一时间,“神风道人”的如山劲气,已经接触到“残肢令主”的身躯。

眼看避无可避,封挡也万万不及——

“残肢令主”微哼一声,一个身形随着如山劲气,飘飞起来,轻如鸿毛般的落到二丈之外,依然无损。

这一式是他独擅的“彩鸾乘风”。

“神风道人”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心泛寒意。

四处群雄,为之哗然,一个个面目失色。

“残肢令主”一退之后,又飘回原地,厉声道:“神风贼道,你据实回答老夫一个问题,‘阴魔教’选派教中高手,追截老夫是什么原故,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

“本令要你横尸七里坪!”

“没有这么容易!”

“你真的不说?”

“不说!”

“那你死定了!”

了字出口,一连拍出三掌,掌掌都具开山裂石之威。

“神风道人”是崆峒派当代掌门清虚子的师叔,武功岂是泛泛,否则“阴魔教”也不会委以分坛之位。

当下身形连闪,避过三掌,还攻了四掌。

双方随即展开近身搏斗——

刹那之间,掌影如山,掌风锐啸,砰蓬之声,激荡夜空,各展奇招,狠命攻杀,看得四周群雄瞳目结舌不已。

二十招之后,“神风道人”身形陡地暴退一丈,略作喘息,双掌曲指如钩,弓身作势,口中不停嘿嘿冷笑。

“残肢令主”见状,知他必然要施展厉害杀着。

心念未完,“神风道人”电疾射起身形,凌空疾盘旋转,双掌幻成无数爪影,密如蛛网,向“残肢令主”罩落。

这是“神风道人”震惊武林的绝技“神风鬼爪”。

只见四面八方,俱是爪影,密不留隙。

“残肢令主”陡凝“乾元真罡”于右掌,以闪电般的速度,连连挥动,一团团的罡风,应手从四面涌出,势如怒海逆浪,一波接一波的翻滚而出。

“波!波!”声中,爪影顿息。

“神风道人”气得须发戟立,眼中凶光乱射,兀立当地,可能的的这一手绝活“神风鬼爪”,第一次吃亏。

“残肢令主”语冷如冰的道:“神风道人,最后一个机会,你说出‘阴魔教’图谋本令的目的,饶你不死,否则,你决不会有命离开七里坪!”

“本道爷离不开,你也活不了!”

“有种,本令成全你了!”

了字出口,身形候隐又现。

就在“残肢令主”一隐一现之间,“神风道人”已无声息的仰面栽倒,尸横当场,这种杀人手法,简直是匪夷所思。

四周无数高手,又是一阵哗然。

“神风道人”究竟是怎样死的,没有人看得出来!

看来今晚要除去这恐怖的魔头,恐怕是没有指望了。

原来,“残肢令主”以玄奇绝奥的“移形换影”身法,疾逾电闪的划了一个圆圈,而趁机以“流云拂穴”手,拂中“神风道人”的胸前死穴,所以看起来只有人影一隐一现,其实已暗地下了手。

就在“神风道人”仰身栽倒之后,一缕红光,冲霄而起。

这是“阴魔教”的特急求援火箭。

“阴魔教”此行,以“神风道人”为首,现在出场的高手中,只剩下一个左臂被残的“血魂剑邝宇”,其余末出场的,自付出手也是乎白送死,所以发火箭告急。

这时,已是丑末寅初,距天亮已经不远,一轮明月,已将投入西方天际,七里坪上,阴风惨惨,杀气弥漫。

“残肢令主”有自知之明,时间再拖下去,对自己大是不利,心中已萌退意,当下扬声向四周群雄道:“各位还有什么见教,否则本令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神目湛湛,电扫现场一周,却不见有人言动。

“残肢令主”冷叹一声,正待纵起身形——

场外所有黑白道高手,都是为着“残肢令”一人而来,如果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实在心有不甘,但又莫奈其何,尤其是其中某些心怀腻病,可能有一天会接到“残肢令”的人,更是惶然不已。

蓦在此刻——

“老魔,慢走!”

一声清脆的娇叱声中,一条纤细人影,电射人场,向正要离开的“残肢令主”欺去,这一着,大出群雄意料之外。

“残肢令主”乍见来人,心头猛觉一震,忖道:“怎的黑凤凰赵丽珍也到了此地,她是红巾蒙面人的门徒,我当然不能伤她,但如果她纠缠不清,倒是一件麻烦事。”

那纤细人影,竟然是一个黑衣少女,只见她一展手中长剑,悲声喝道:“老魔,拿命来!”

娇喝声中,剑芒打闪,已狠辣凌厉的一连刺出了八剑之多,剑剑不离要害。

“残肢令主”身形连晃,避过对方的八剑,故作不知道:“姑娘何人门下,与本令究有何过节?”

“老魔,本姑娘就是‘云龙三现赵亦秋’之女,今晚为父报仇来了!你不会说不知道昭、”

说着,又是数剑出手。

“残肢令主”却一味的闪避。

四周群雄之中,突然有一人大声呼道:“咱们合力做了这魔头!”

一人呼,百人应。

刹那之间,杀机又告风起云涌,无数的江湖高手,纷纷从四面围来,人多势众,一场更庞大的血劫,又告展开。

“黑凤凰赵丽珍”,是当今江湖一大奇人“红巾蒙面人”之徒,身手足可列人武林一等一的高手,这一挟怨出手,剑势之凌狠厉辣,竟然迫的“残肢令主”手脚微见慌乱。

但“残肢令主”始终不肯还手,只一味的闪避。

究竟为了什么?局外人当然无法知晓。

(但读者一定想得到,因为“残肢令主”正是杨志宗的化身啊!)

近百的高手,愈逼愈近!

他们存心要合众人之力,毁去这恐怖的人物,“残肢令主”自出现江湖以来,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极少人知道他的面目,今晚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岂肯平白错过。“残肢令主”对“黑凤凰赵丽珍”有所顾忌,不愿出手伤她,此刻见群雄峰涌逼来,企图不问可知。

当下目现杀光,撇下“黑凤凰”,电闪向逼来的人群射去,“残肢令”已极快的掣在手中。

于是——

一场亘古未有的大屠杀开始了!

只见—一

肢体横飞!

血雨一飞洒!

腥风四布!

惨嗥声!

掌风激撞声!

金刃破风声!

惨绝人寰的画面,层层叠出,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人——慢慢的减少!

尸体——逐渐的增多!

“残肢令主”浑身浴血,变成了一个血人,似乎他的神志已被杀气淹没,只一味的杀,疯狂的屠杀、一掌拍出,必有两人以上倒下。

天昏地暗!

星月无光!

这真是武林中前所未见的大杀动!

就在这杀劫到巅峰状态之际——

蓦然——

一声四野俱震的怒喝,如早地焦雷般响起:

“都与我滚开!”

所有正在死拼的高手,不由全被这声摄魄夺魂的暴喝镇住,停下手来,纷纷转头注视,一看之下,一个个面现惊悸之容,向两侧习开。

“残肢令主”举着杀红了的眼,直勾勾的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火云衫的狞恶老者,缓缓步入场中。

“烈阳老怪!”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

“残肢令主”全身猛然一震,眼中煞光更炽,举步迎着“烈阳老怪”走去,双方在相隔一丈之处停下。

“烈阳老怪”是“甘露帮血海深仇录”首页“阴、阳、鬼、怪、婆”五个顶尖仇人之一,这怪物已十多年未现江湖,想不到会在此付露面,大出在场众高手意料之外。

“烈阳老怪”扫了一眼遍地积尸之后,突然向周遭怔立的数十个黑白道高手不屑的一摆手道:“你们都与我滚得远远的!”

那些高手们也真听话,纷纷问退到十丈之外。

这老怪已是九十开外的人,但看上去仅在五十岁之间,数十年前,即已成慑黑白两道,江湖中人闻名胆落,练就一种骇人武功——烈阳掌,炙热如焚,可熔金化石。

“残肢令主”眼看强仇当前,胸中激荡着仇恨的怒潮,澎湃汹涌,目眦欲裂的瞪视着对方,全身激动的簌簌而抖。

“烈阳老怪”逐退众人之后,凶睛射出两道赤芒,不稍瞬注视了对方片刻,然后嘎嘎一声怪笑道:“相好的,原来你还没有死!”

“残肢令主”咬牙切齿的恨声道:“老怪,如果本令死了,这笔血债由谁去算?”

“烈阳老怪”认定目前“残肢令主”,就是昔年的“甘露帮主”,也当然做梦也想不到面对的人是谁!“嘎嘎嘎嘎!相好的,想不到二十年后,还要老夫再费一番手脚,如果你不愿骨化飞灰的话,干脆自了,还可以落个全尸,你看如何?”

四处高手,一听“烈阳老怪“之言,不由一个个喜上眉梢,既有老怪出手,谅来“残肢令主”难逃一死,这下可称心如意,以免再提心吊胆,担惊受伯伯。

“老怪,本令恨不能啃你的心,活剥你的皮!”

“你的心愿,只有期望来生了,今世再也休想!”

“哼!”

“你一定要老夫动手?”

“呸!老怪,血债血偿,本令主决不会放过你!”

“烈阳老怪”又是一阵嘎嘎怪笑,两掌候告缓缓上扬,待提至于胸之时,双掌竟然赤红如火,加上眼中烁烁赤芒,和一身火云红衫,宛如一段烧红了的铁柱,形态骇人至汲。

“残肢令主”也运集十二成功劲于右掌,眼中精芒如电。蓄势持发、身上的衣袂,竟然鼓涨如球。

双方都存心要在出手之下,毁灭对方。

四外众人,一个个把心提到喉头,目睁如铜铃,紧张至极的注视场中,一目不瞬,准备迎候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场中静得针落可闻。

静寂之中,却充满了无限的杀气。

如果“烈阳老怪”不能毁去对方的话,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所有场中的人,恐怕全都要步上那些尸体的后尘。

这时,场外正有一个人焦灼的注视着场中的一切,牙根紧咬,双拳紧握,他要在不得已时出手。

他与“残肢令主”有极密切的关系,他即使为他舍命,也在所不惜,万一“残肢令主”不敌的话,他将不顾一切的出手,他看他重逾自己的生命。

这人是谁?

他就是名满武林的神秘人物——“海鸥令主”红巾蒙面人。

蓦然——

红光闪处,接着响起飞声地裂山崩的巨响,震得地面一阵摇晃,十丈之外的群雄,有的竟然立足不稳,踉跄倾轧。

“残肢令主”与“烈阳老怪”,各以毕生功劲,发了掌。

众人惊魂还窍之后,急朝场中看去——只见“残肢令主”与“烈阳老怪”中间的距离,已到了三丈之外,双方依然矗立如山,巍然对峙。

但仔细一看,情形有些异样了,“烈阳老怪”双手下垂,口角竟然挂上了一缕鲜血,身形不住颤抖。

“残肢令主”身上衣抉,已变成乌黑之色,口中鲜血,不断溢出,他脚前丈外的地面,已被“烈阳掌”灼成焦土。

看来这一击,是两败惧伤!

“烈阳掌”熔化金石,而残肢令主”何以不被……

“砰!”

“残肢令主”的身形,突告倒地!

“他死了!”

众人几乎欢呼出声!

“烈阳老怪”,脚步瞒珊的走上前去,站在“残肢令主”身例,凝注有顷之后,突然发出一阵嘎嘎嘎怪笑,转身离去。

就在“烈阳老怪”转身离开之际,一条人影,电射而来,紧跟着又是一条纤细的人影射落。

四周被惊呆了数十高手,如梦方醒,齐齐纵身围来!

那先射落的人影,以红巾蒙面,他正是红巾蒙面人。

那随后射落的纤细人影,却是一心要报父仇的“黑凤凰赵丽珍”,她同时也是红巾蒙面人的门徒。

“黑凤凰赵丽珍”唤了一声“师父!”之后,突然恨哼一声,“呛!”的一声龙吟,长剑已掣在手中。

红巾蒙面人,俯身用手一探“残肢令主”的鼻息,身躯一阵疾颤,摇摇欲倒,在这片刻之间,他的心碎了,两串泪珠,在蒙面红巾之后,悄然挂下。

群雄围上来之后,齐齐注目地上全身衣袂已被灼焦的“残胶令主”的尸体,惊奇不已,照理说,在“烈阳老怪”的“烈阳掌”之下,石头都会熔化,何况是血肉之躯,而“残肢令主”皮毛未损,衣抉也仅是烧焦,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但,人已死了,谁也不会再追根究底。

红巾蒙面人,声音沙哑的向围在身边的众人道,“他已经死了,各位可以离开了!”

群雄心愿已了,又何苦再去招惹眼前这位神秘,而功力深不可测的红巾蒙面人,闻言之下,纷纷散去。

东方已现出鱼肚白色,远远传来断续的鸡蹄声。

七里坪上,尸积如丘,血流成渠。

但这一切,似乎都已过去了,现在,只有红巾蒙面人师徒俩,面对着,“残肢令主”的尸体,

黑夜过去,就是黎明,然而黎明之前,还有一段黑暗。

“黑凤凰赵丽珍”手中长剑一抖,就要——

红巾蒙面人,横身一挡,激动的道:“珍儿,你想做什么?”

“我要卸去这恶魔的手脚!”

“但他已经死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珍儿,人死恨消,你真的要做出残尸惨事吗?何况他……唉!他根本不是你要找的人!”

“什么!师父,你说……”

蓦在此刻——

数十条黑影,疾逾电闪的从空泻落。

红巾蒙面人,迅快的挟起“残肢令主”的尸体,电闪而没。

“黑凤凰赵丽珍”怒哼一声,一顿脚,朝另一个方向逝去。

数十条人影,相继射落,他们只看到遍地积尸,七里坪之会,又告曲终人散。

他们是被特急救援火箭召来对付“残肢令主”的“阴魔教”高手,他们来迟了一步,庞大的血劫,已告收场。

于是——

“残肢令主”死于“烈阳老怪”的消息,数日之间,便已传遍江湖,有的人拍手称庆,有的人,则深深的惋惜,因为“残胶令主”如果真是昔日死里逃生的“甘露帮主”,重现江湖索讨血债的话,不管他的手段如何残酷,毕竟还是值得人寄予同情的。

且说红巾蒙面人挟着“残肢令主”的尸体,怀着一颗破碎的心,以惊世骇俗的身法,电闪朝荒野驰去,他要寻地埋葬“残肢令主”。

一路上,红巾蒙面人引咎自责,放血问心,如果在当时,他不犹豫而适时出手的话,“残肢令主”可能不会死,但,现在,一切都完了!

天亮了,当晨雾消散,旭日又升的时候,红巾蒙面人已停身在一座巨峰之顶的一块向阳的士坪上,他轻轻放下“残肢令主”的尸体,然后,朝尸体的脸上一抹”一个俊美的面庞出现了,是那么的动人!

红巾蒙面人,呆呆的注视着这俊美的面庞,喃喃道:“孩子,你太倔强了,你简直狂妄得使人不能置信,你现在安息了,但是孩子,我后悔没有在你活着时,把心里话告诉你,我是怕戳伤你的心,所以隐忍不言,现在,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语音凄凉悲硬.一字一泪,令人闻之鼻酸!

略略一顿之后,又接着像是低诉,又像是祝祷般的道:“孩子,可怜的孩子,你已长大成人了,但连真名实姓都没有,你并不姓扬啊!你也不该叫杨志宗啊!……”

杨志宗与“烈阳老怪”,一个是不世的魔头,一个是百年不见的武林界才,集奇缘于一身,双方各蓄足毕生功力,硬碰硬的对了一掌,杨志宗固有“乾元真罡”护身,所以不曾被“烈阳掌”焚成焦灰,但护身爱气几乎全被震散,当场死去,而“烈阳老怪”也在对方罡气反震之下,几乎五脏离位,重伤而去。

旭日高升,金光耀眼——

红巾蒙面人,不停地用手抚摸着杨志宗的尸体,心碎泪秸,他忘记了时辰,忘记了一切,完全沉溺在极度的悲哀里。

在阳光炽烈的照射下,奇迹终于发生——

杨志宗体内因服食过“牛龙蛟内丹”,而潜伏的一股奇妙能力,在阳光的照射下,使他的生命之火又告点燃。

冷却了的躯体又渐渐温热起来,惨白的面容,又开始红润,在阴阳两极真气的撞击之下,心跳加速,血脉畅通。

红巾蒙面人附在杨志宗身上的手,开始颤抖了,他亲眼看到了一次夏古未有的奇迹,人死了又能复生。

他忽然想起这孩子曾服食过“牛龙蛟内丹”,这内丹是属于纯阴,虽然内丹本身,已被“天鹏彩卵”溶化,变为功力,但潜力仍在,只要在阳光之下曝晒一个时辰,仍能发挥奇妙的功力,使人死而复生,他庆幸没有急着把杨志宗埋葬,否则,一切都完了。

其实杨志宗并没有死,他生命的潜能,暂时被“牛龙蛟内丹”的神奇力量,禁锢在几个穴脉之中,只要见到阳光,阴阳互相吸引,灾道自开,所以又能苏醒。

由于这一次激烈的撞击,使杨志宗体内由“牛龙蛟内丹”和“天鹏彩卵”相融而生的两极真气,发挥力道,他的功力,又告进了一层,未始不是祸中之福,否则的话,至少须得十年,两极真气才能自行发挥到极限。

胸部的起伏加剧,鼻息渐粗而均匀,四肢也开始在动弹,气血又开始了运行。

红巾蒙面人,眼巴巴的看着这一幕奇迹,目中又滴下了几滴清泪,然而,这泪是喜极而流的泪水。

他在绝望中,意外的捡回了希望。

半晌之后,杨志宗悠悠睁开眼来,茫然的扫四周,然后把困惑的眼光紧紧盯在红巾蒙面人的身上,慢慢的,他记起了七里坪之战群雄的经过,最后他与“烈阳老怪”对了一掌,当时他只感到一阵巨大的震荡和灼热,他恍惚记得对方口角溢血,以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他用颤抖而迷茫的声音道:“前辈,又是你救了我!”

红巾蒙面人点了点头。

“屡次蒙前辈义伸援手,使晚辈几番死里逃生,此恩此德薄如云天,此生恐怕无法报答得完了!”

“孩子,快不要说这样的话,现在你先运运气看,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红巾蒙面人似慈父般的和声道。

杨志宗投给他感激的一瞥,坐起身来,猛提口丹田真气,循经脉运行一周天,但觉真元满溢充盈,不但没有不适之感,反觉功力似乎又更进了一层,不由大喜立起身来,双膝一曲,向红巾蒙面人下拜道:“敬谢前辈救命大德!”

红巾蒙面人毫不谦让的受了他一礼,以手相扶道:“孩子起来!”

杨志宗拜罢起立。

红巾蒙面人声音中含着无比严肃的意味道:“孩子,你已经又死了一次!”

“我”

“不错,若非不是你曾服食过武林至宝‘牛龙蛟内丹’的话,神仙也难使你还魂,此刻怕不黄土一坯了!”

杨志宗不由悚然而震,冷汗涔涔而下,红巾蒙面人当然不会故甚其辞。

“孩子,如果你万一已遭不测,你的师门血仇,将由何人去报,九泉之下,恐怕你亦也无面目见你恩师之面!”

“晚辈知错了!

“立身江湖,强仇环伺,决不能妄称匹夫之勇!”

“是的!”

“据我所知,你的仇家之中,竟然‘阴、阳、鬼、怪、婆’五魔俱全,一个已是够你应付,何况全数都有,如果你不讲求谋而后动,恐怕报仇不成,自身性命也难保全!”

“晚辈知错必改!”

“现在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晚辈恭听教诲!”

“七里坪中,‘残肢令主’已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于‘烈阳老怪’之手,今后,你当以另一种面目出现,同时切记不可再妄逞匹夫之勇,万事先谋而后动!”

“谨邀前辈教诲!”

“孩子你……你……”

红巾蒙面人身躯微晃,声音竟有些颤抖,他要想把他和杨志宗的关系揭穿,但另一个顾虑,使他欲言又止!

“前辈还有什么指示?”

“唉!孩子,愿你好自为之,我要走了!”

“前辈,你……”

杨志宗话未说完,红巾蒙面人已一闪而没。

他本绝顶聪明的人,对于红巾蒙面人,一再救他,而且还传了他独门身法“移形换影”,早已起疑,知道一定另有原故,此刻又见对方言词闪烁,似有难言之隐,而且显得非常激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可就不是他所能想得通的了。

他怔怔的望着红巾蒙面人消逝的方向,怅惘不已。

良久之后,他想到自己今后的动向——

首先他必须要寻到“白面僵尸怪芮木通”的下落,夺回师门造宝“乌木宝录真诀”,参以身怀的另一半“乌木宝录真诀”练成上面的武功,然后才能谈得到向“阴、阳、鬼、怪、婆”五个顶尖魔头索讨血债。

其次就是他自己的身世,必须全力探索,但若仅凭自小随身佩带的那一面“龙诀”去探索的话,无异缘木求鱼,他记得“天山龙女”徐姑姑曾说,他像极失踪十余年的武林第一剑“玉面剑客范天华”,而范天华又是武林一异西岳之主凌夷风的门人,他自己曾答应代武林双奇南北疯痴履一异之约,届时也许能有所发现也不一定,但他自己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觉得幼稚而无稽。

最后他想到尉迟琼姑娘,竟然在旅店中神秘失踪,于情于理,他有一部分责任,因为琼姑娘私离南海,就是为了他呀!虽然他为了其他原因,不能爱她,但却不能置她的生死安危于不顾,况且他曾受了她祖父“南痴愚骏钓叟”赠千年灵龟之血解毒和授“乾元真罡”的双重恩惠!”

他又翻开了“甘露帮血海深仇录”的第二页,自语道:“这次该轮到紫云帮主紫衣客李文浩!”

心念之中,豪气又生,疾驰下山而去!

紫云帮——

总坛设在湘境宝庆苍长岭。这一天,从长沙通往宝庆的官道上,出现了一个俊美绝伦,但也冷漠至极的少年人,不疾不徐的奔行在官道上。

看他举步若行云流水,轻灵飘逸,脚不点尘,必然具有绝佳的身手,但双眼却平平无奇,只比平常人清澈些而已,又不像是练家于。

难道他已练到了武林人梦寐以求的神仪内蕴的境界了吗?可是他还不到二十岁呢!这真令人费解。

“他是谁?”

他就是残肢令的主人,冷面少年杨志宗。

艳阳高张,万里无云,坦荡的官道,在烈日之下,像是一条瘫痪了的大蟒蛇,直挺挺的躺在那里。

杨志宗虽然功力深厚,不畏寒暑,但当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榕树,出现在路边时,也不由自主的在浓荫下停了身形。

蓦然一

尘头起处,数骑快马,电掣奔来,稀聿聿一阵嘶鸣,竟也在树荫之下,翻身落马,原来是五个壮汉。

那五个壮汉,一眼瞥见了树荫下的杨志宗,不由齐齐惊“唉”了一声。

杨志宗本来是望着别处,对这五骑人马的来临,恍如未觉,突被这惊“唉”之声唤转视线,一看之下,面色陡寒。

原来这五个壮汉,正是“百灵会”会长“招魂蝶秦媚娘”身旁随侍的五男五女十大弟子的五男。

杨志宗向五个大汉走近了三步,使目一瞪,两道湛湛的神光,逼射而出,如冷电利刃,五壮汉不由被那神光逼射得打了一个冷颤。

就在这时,官道上又出现了一顶四人暖轿,暖轿之后,又是五骑马,瞬眼之间,已临近眼前,五壮汉倏地向侧排开。

暖轿到了树荫之下停放下来,门帘窗帷,这得密不透风,轿后的五骑,竟是五个劲装佩剑少女,这时已跃下马背,齐齐排在轿后。

杨志宗已知轿中是什么人,但令他不解的是,这么热的天,车帘窗帷遮得密不透风,难道有什么蹊跷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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