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光,原来你叫回光啊,我在将死之际看到你,也算是回光返照了。
他李业,半生不受宠,半生帝王命,哪怕到了最后一刻也从不后悔自己所走过的路,只是午夜梦回时,还是很想让那个姑娘知道自己的心意。
手滑落的那一刻,呼吸骤停。
李业,驾崩了。
李睿眼眶泛红,随后失声痛哭,“父皇!”
一地的宫人跪了一地,哭泣声一片。
皇帝驾崩,宫中哀思。
处理完李业的后事后,李睿和张琅两人与大月朝最后的一丝联系也断了,至此,他们彻底的走上了修仙的道途。
在修仙前,李睿和张琅从来都没有幻想过神仙会是什么样子,也从来没有渴求过什么。
等到了修仙之后,他们才知道从前的自己有这么渺小,视野又是怎样的狭窄,就如井底迟迟观天的鸣蛙,管中窥豹,活在自以为是的小角落中自鸣得意,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这么的广阔,这么的精彩。
修仙的道途是如此的艰难,师徒三人挣扎在泥泞的途中,互相慰籍。
人修行一世,大道三千,他们饮餐露宿过,纵横肆意过,但初心却不曾遗忘过,没有畏惧与前方荆棘丛生,也未因高山险峰而困于山脚。
道心之初,心之所往。
三千浩荡路,四方天涯角,无数的修仙者朝着通天之路前赴后继,每一个人都在向着顶峰迈进。
高峰中是激流勇进,不进则退,他们是众人之中渺小的一员,能做的,就是不断努力,脱颖而出,为自己的坦途减少阻碍。
万物芸芸,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道,比他们优秀的修士不胜枚举,但那又如何,终究是被他们甩在了脚底下。
经历过数也数不清的岁月后,他们终是在各自的道途中证道成功,白日飞升,实现了多年夙愿。
李睿等人还记得他们踏上登天台的那一刻,心情的澎湃不少于任何一人。
登天台仙雾缭绕,庄严肃穆,镇守着威风凛凛的天兵天将,完全是一派仙人势头,只要轻轻一回望下方,就能看到尘寰浮世。
仙与凡,清正与俗世就被明显的割裂开来,给他们一种恍如隔世的虚无感,只是他们的修行远远没有结束,下界的飞升是一种,上界的修行又是一种。
李睿他们一飞升,首当其冲的就是寻找陈岁,不待他们询问,特意向新飞升上界的新人讲解上界情况的仙人便能够清楚的告诉他们。
回光之名,如雷贯耳。
回光之玉化身的神女,掌渡劫造化之功,地位尊崇,位比青衡帝君,久居海上蓬莱。
他们也没有想到陈岁身份居然如此显赫,莫怪当初看不上他们的皇子身份,她没有怪罪他们僭越已经是好的了。
李睿先沉不住气了,他询问仙人,“那该如何见到回光神女?”
对方见怪不怪的看着他,摇了摇头,“每一个飞升上来的人都类似的闻到过,神女你们是不可能见到的,除非你是天尊级别的,不然要想见到回光神女,完全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一类纯靠运气的。”
那去她所在的府邸啊!李睿心里默默地回答。
对方看了李睿一眼,就知道李睿在想什么了,他笑着说,“神女住在蓬莱三十九州,隐于茫茫海域,位置更是虚无缥缈,你以为是那么轻易就能够找到的么!”
顿了顿,还是要给这些个新飞升上来的愣头青说清楚,不然怕他们空欢喜一场,“再者,神女自万年前便境界大跌,于蓬莱沉睡多年,你们便是想见也见不着。”
说完,对方就慢悠悠地离开了。
走之前又补充了一句,“我观你们几人实力不俗,正巧天尊之位还有空缺,去挣一挣也无妨……”
师徒三人齐齐沉默,所以,他们见个人还得自己奋力升职加薪?!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他们刚飞升上来,没人脉,也没地位,只能靠自己奋斗了。
后来,成为了天尊的李睿已经有了新的称谓,司泽天君。
不过等他们再次见到回光,已经是好多万年之后了,一袭紫衣,踏着水波从天而降,端的是绝代风华,与当初简约的陈岁完全就是两个极端的风格,唯独那眼睛,仍旧没有变化,一眼便能让他们轻易认出来。
彼时他们更是对于回光的身份有了清晰的认知,这不仅是蓬莱神女,更是神后。
当天地昭告苍生神谕之时,未尝没有惊讶,大道三千,也是一个至高无上的存在,可即便如此,也只是天道的附庸,却妄图肖想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最后天道震怒,天地变色,而神魔一族更是被厌弃,而今,却出了一位神后,如何不让人惊讶。
这是已经成为了上古史的事情,不过哪怕到了现在,仍旧令六界心悸。
祂是宇宙鸿荒的创世之神,是世间的至高者,时光臣服于神明脚下,时空匍匐着献上光冕,天地秩序以他为尊,独断万古,权柄赫赫。更是漫漫仙途的判决者,可以说,祂就是苍生存在的信仰,不生不灭,亘古不息。
随着天道的威压席卷而来,是天帝被神罚之眼一条一条的罪责审判,天人五衰,仙骨剥夺,他们也被压的从骨子和神魂深处都是恐惧与敬畏,身子不受控制地跪了下来,极尽谦卑。
在他们看不见的情形下,圣域之中的却在俯视着众生,银发白袍,周身圣光环绕,俊美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神颜淡漠至极,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神性充斥着祂眼底。目空一切,似看着他们,又似看着天下众生。
尊贵无匹的神明,拥有着世间所有词汇都描绘不出来的出众,气势磅礴,唯我独尊,生杀予夺,全在其一念之间。
李睿失落的同时,更多的还是敬畏和颤栗,陈岁这已经不是眼高于顶了,这已经是渎神!关键是她还成功的将神拉下神坛了!
等待一切事毕,他忍住惊骇,上前拦住了回光,在她不解的目光下,将那盏携带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花灯递了过去,“绿芜镇。紫阳宫。受神后故人所托。”
短短几句话,道尽了他所有的过往后努力。
久远的事情,父皇记了一辈子,到了他,也记了大半辈子,陈岁却像是才突然回想过来,愣了一下,含笑接了过去,“……小李睿,别来无恙。”
他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
见她有事要忙,便提出来告辞,转身离开的刹那,便感觉到一股带着凛冽庄严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如同明晰到了他的所思所想,不过视线很快就离开了。
李睿一身冷汗直冒。
可哪怕是透过神罚之眼的轻轻一瞥,都让他差一点神魂尽碎,神明的直视,不可言喻,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