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几大家族赔礼道歉,不济就斟茶跪地,赔上我莫家余下岁月的行医救人,我想多磨磨,他们终会同意。”他说得郑重其事,也急切,就像下一刻就要付诸实践。
她一怔,空气中已然平淡的蜜香,似乎又蠢蠢欲动:视线开始模糊,连着大脑也迟疑起来——
“你为何总是异想天开、自说自话?”她不敢妄想,只气势汹汹地反问,“为什么是我悔改,这本就是其他家族欠我们凤凰一族的!而且这一战,我的对手太弱,如今是我为刀俎——”
言未尽,她迫不及待地离开,高傲、不可一世,把门摔得铛铛作响。
飞奔至自家院落,她揪着自己的衣领,一点点蹲下,最后瘫倒在地,热泪盈眶:
“什么叫‘与我一起’、什么叫‘赔上余下岁月’,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轻而易举地打破我的防线……”
近侍赶来,抱她起来:“小姐别伤心,我这就去收拾他。他莫家虽根基扎实,但举我一族之力,要铲除还是轻而易举!”
近侍讲得怒不可遏,更挽起袖子义愤填膺;她近在咫尺,却听不清,只觉得隆隆作响,就像梦醒时分的晨钟,嘈杂、急切,催促着自己回归现实。
她叹一口气,擦干眼泪,神情淡漠,淡漠得叫人陌生,更叫人心慌:“你们若敢动他,那与暐暐的对决,我不玩了。”
“小姐,你是怎么了?”近侍失声痛哭,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会这样的,为什么区区一场交谈,你就彻底变了一个人:他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要你对他言听计从、死心塌地!他凭什么?”
“凭什么?”往事如烟,她想了想,脸颊上洋溢起一抹难得的可爱,“凭他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给我依靠。”
……
时光倒流,回在两人初次相逢的第二天——
前夜:母亲离世,她置身于热闹非凡的“流华夜”,形单影只,像堕入凡尘的仙子,最终倒在路边。当时的她太过虚弱,更无安全感:莫羡几次喂药,都是刚喂尽就大半吐出,一直折腾到凌晨——
第二天,阳光明媚的日子,他在书房,翻看近些日子上报的莫氏医馆进出流水。他精通医理医术,但对财务报表很是厌烦;
书桌一角,还有考域的“医技考站”主考之位的一纸邀约:去吧,无趣;不去吧,盛情难却。
正烦心,昨夜救助的女子,推门而入。也不算“推”门,恰当的说法是用力“搡开”门,惊得桌上鱼缸里的金鱼如临大敌,争相跳跃得甩尾,溅得他一脸水珠。
他不悦,擦干,正要问“有何贵干”。
她径直走近,凶神恶煞:“我有事要你帮忙!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必定满足!”
此时的她,年轻、像一场冰霜压下的海棠般高傲、娇艳欲滴,就是说话太不客气,也不经大脑。
他想:满足我什么?我有何需要,自家不能满足,还需要别人出手?说笑吧!
“昨夜对你的救治,只是举手之劳。”他不想与她一般见识,话说得慢条斯理,还端起书、沏了茶,“如今你已全然复原,就此别过。慢走,不送。”
见他想把自己推开,她一百个不答应:没有了母亲的庇护,冰冷、清苦、再无半分阳光的境地,她既然脱开了,就不要即刻回归,哪怕多歇息一、两天都好,甚至只是一顿饭的时间。
她隐隐泪光;他低头,眼不见为净。
“我说‘能满足你的需求’,这话你不信对吗?”她觉得世间之人都差不多:哪有什么高风亮节,各取所需罢了。
“没有不信,只是我物欲不高,所以——”他抬头,正想关门送客,结果眼前的一幕,叫他收了声——
呵。他觉得她恬不知耻。
她开始脱衣服:外衫、腰带、孺裙、中衣……
(在他眼里,对她大概也有些兴趣吧,或多或少,不然大可以强势地把她扔出去;但究竟有多少呢?肯定不强烈。
请人做事,不客套、不恭维、不言辞恳切,直接上来就脱衣服,是何套路?他看不懂,只觉得与自己距离遥远——她大概不是正经人家养大的)
直到看到她瑟瑟抖动的裸露肩胛,不知是因为太冷、还是太难堪。
她停住不动,周身凝固,只有眼泪止不住得下落,就像一个被坏人欺负的寻常女子,委屈极了。
“只剩最后一件的衬里,你才知了‘廉耻’。”他的眼神越来越冰冷,把手上的书丢在桌上,“你是不是没处可去?”
这一问,叫她感觉自己比扒光了更可怜:想回答“是”,但无颜以对。
结果他很没耐心,出门招来自己的管家兼暗卫——柏叔。
“在我莫家的自营产业里,给她找一份包吃住的工作。她大概读过书,不要安排粗重之活,最好是环境宜人、近书香门第的去处,好供她陶冶情操。”
他的话,三分冷漠,三分不屑,但有四分不自知的温情脉脉,“再送她几身衣裳,要厚实保暖些,免得我辛苦一晚上的病患,转天就冻成了重感冒。”
柏叔听了,不由好奇,就侧过身子向房内张望。
他一把拉回,面露不悦:“做你该做的事去。”
房内的她,目送阳光下的他离开,内心欢喜,感觉奇妙极了:他说的新衣还未送到,但心头已氤氲起暖意融融,严严密密,更萌发遐想:
他真帅、又能干,心无杂念,像乌云遮盖下天空漏出的一道光,请就此照亮我的余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