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杜宇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八点。
林溯暗灭手机屏幕,一道不重不缓的脚步声在他耳畔逐渐清晰。
循声抬眸,高大挺拔的身影坐到桌对面。
男人五官硬朗,一身黑色制服。
整齐的板寸与小麦色皮肤,为他的面容添了几分刚硬。深眸中的神色波澜不惊,仿佛无欲无求的僧人。
林溯不禁莞尔,“好久不见,哥。”
“嗯。”林毅淡淡应了声,“北国回来的?”
水汽蒸腾,在半空中扩散开虚无缥缈的云雾。
抬手给自己沏了杯茶,男人神情说不出的寡淡。
“是啊,听说小奶包受了欺负,连夜飞回来的。”
单手托腮,林溯把玩着手中的紫砂杯茗。“正好刚接了个大Case,应该能在京都多呆一段时间。”
“也好。”淡淡应声,林毅的语句停顿片刻。“等小妹的事情处理完,你抽时间多陪陪她。”
疑惑地眨了下眼睛。
林溯莫名感觉林毅这话有点歧义,听起来怪异的很。
他皱起眉,散漫的嗓音难得严肃起来:“你又要出任务?”
“不,最近我调休。”慢慢搁下茶盏,林毅沉默须臾。
眸光黯淡,他的薄唇抿成直线。“但,她应该不想看到我。”
“噗,谁让你二话不说就把人扛上了飞机。小妹又不是你在军营里负重跑的沙袋,怎么可能不生气。”
啼笑皆非的往事在脑海浮现,林溯没忍住,咬紧了唇角却仍然闷笑出声。
他玩笑着说:“要是我被人拦腰扛走,头发都给你全部薅掉。”
于熙禾第一次背着小书包跑路,林毅奉命在京都机场守株待兔。
气急了小姑娘的不告而别。
他一声不吭地把人丢到肩上,送去她身在北国的父母身边。
从小被几个哥哥捧在手心里长大。
于熙禾在宠妹无度的大哥眼中,自带柔弱滤镜。在他心里,她就是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奶包。
那么娇气的一小孩独自在外,太危险。
况且机场的客流量巨大,人员混杂,万一遇上了坏人怎么办。
即便林毅知道。
于熙禾将自己教给她的防身术练入了精髓,中学时期,曾经一挑三撂倒了图谋不轨的小混混。
但是关心则乱。
他当时只想快点把小妹送到她的家人身边,一路无言,并未去关心她下决心离家出走的原因。
当以爱之名成了枷锁,林诀设身处地的思考。
只因为是国画大师的外孙女,就要舍弃自己真实的意愿,沿着长辈规划好的道路安度余生。
如果是他,同样不会开心。
更何况于熙禾向来不是安于一隅的孩子。
她虽然乖巧懂事,但对事物有着清晰独立的认知。会将别人的话转化为参考建议,却不会盲目听从。
就好像,大学时常有室友怂恿。“成年之后,你该谈个恋爱了。”
京音院向来不缺帅哥,同宿舍的小姐妹相继坠入爱河。
唯独于熙禾执着坚守在单身一线,每天与繁琐的配音工作朝夕相伴。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她始终坚信这一点。
只有变得和哥哥们一样优秀,才配得上被称作林家的孩子。
“小妹骨子里跟老爷子一脉相承,懂事又要强。”
悠悠笑叹,林溯嗓音微凉。“这样很好,吃不了亏。至于那些不长眼找她麻烦的人,自有哥哥我来处理。”
闻言,林毅眸色渐冷。
灿烂的朝阳透过云层、划破天际,却不曾将他的瞳色沾上一丝暖意。
浓醇的嗓音沉而泛冷:“这次出庭,你有多大的把握胜诉?”
“你不该问有多大的把握胜诉。”林溯气定神闲地勾唇一笑,“毕竟在我手里,压根没有打不赢的官司。”
往昔胜诉率即为勋章,男人自有傲然的资本。
睫羽微敛,他极为认真地纠正道:“你应该问,如何让对方再也不敢招惹我们家软萌萌的小奶包。”
林毅:“……”
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
不能理解自恋狂的脑回路,林毅面无表情,对于胞弟的调笑不予理睬。
没想到,面前的男人却是愈发来劲了。
“恶意散布网络谣言,情节最重也不过是破财免灾。”
林溯笑得意味深长,狐狸眼中藏了坏的模样,与于熙禾如出一辙。“这种程度的小Case,配不上我金牌高律的身份。”
“好,那你说。”林毅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清晨,六点。
茶馆中的客人逐渐熙攘,暖了清冷空寂的楼层。
林溯随手招来服务生,闲适叫上两盘精致可口的面点小食。
凉透的茶盏存入托盘,面前被换上一壶新茶。服务生离去时屏风关合,将外界的喧嚣与之阻隔。
“周四开庭,我原本想提前回国了解情况。结果刚下飞机,发现接二连三的物证已经被人发到了收件箱。”
慢条斯理的说着,林溯眸中流露出费解之意。
“虽不清楚是谁在幕后出手相助,但对方应该很有权势,邮件中有很多物证都需要Q\u0026J的高层权限。”
三封邮件是相同的匿名ID。
第一封,对方将徐丽的任职履历查了个底朝天。
已被爆出的斑斑劣迹暂且不提。
单凭她自担任配音组长后,暗箱操作、揽权偷税的天价金额。林溯就有自信,把对方告到倾家荡产。
第二封,有关徐佳佳[买黑传谣事件]的全部物证。
除去网络上多方提供的电子物证,在第二封邮件的附件中,发件人还提供了一份从未出现过的监控录像。
想到视频中包含的巨大信息量,林溯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徐佳佳,这姑娘有点意思,被人卖了还感恩戴德。”
他话语之间虽含了笑意,但双眸却是没有任何的温度。
“什么意思?”林毅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