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子很快被清了出来,折叠凳整齐地摆成了个圆圈,尤加利,安琪拉·维克托,威利·戴巴,阿尼坐在一起,而三笠和阿尔敏这些104期的人坐在一起,艾尔文和韩吉坐在一边,伽利略和吉克,艾伦这对耶格尔兄弟坐在一起,而利威尔和肯尼则站在两边,时刻注意场上的动静。
毕竟这里聚集了他们的所有“俘虏”,有威利·戴巴这样心眼多的老狐狸,也有吉克这种能变身成智慧巨人的不安定因素。
所以,必须有他们两个阿克曼在场才压得住。
只是肯尼轻轻嘟囔,
“也不知道罗伯夫那家伙一个人能不能行,虽然说以前也是前十名,但那也是过去的辉煌历史了,还说什么已经不需要拿着高薪的老家伙了,真是会逞强。”
虽说他有不满,但是既然上级命令,他也只能服从。而且罗伯夫也就比他差点,个人还是有实力的。
要说缺点,那就是不服输不服老,然后就是太心软了。
算了,应该是自己多心了吧?
房间里很安静,大家都像是无意中秉着呼吸,等着安琪拉组织好语言。
就连威利·戴巴也是如此,没办法,对维克托家族的敬畏可不是一两年能消除的,即使至今,也仍旧有许多人活在伊戈尔这个名字的阴影中,正如许多人沐浴在廖沙·阿克曼带来的科技进步的光明中。
然而,这两者当初是如何分出胜负的,没有人知道,所有人知道的只有结果,廖沙赢了,而伊戈尔输了。
而他们面前坐着的,正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有可能亲眼见证了所有事情并且可以将它讲出来的人。更何况现在的安琪拉不是任何一方的势力,没有利益相关,这让她要说的话更加有可信度了。
虽说那段历史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在场的很多人还是有种,自己即将见证历史的感觉。
安琪拉的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犹豫了很久,说,
“我想,我还是先从哥哥说起吧,坦白说,我很久以来,都不知道哥哥心里在想什么,或者说,哥哥心里有一块谁都进不去的地方,我也是被拒之门外的一员。”
“是的,我不否认哥哥是个很残暴的人,被他杀掉而流出的那些血,如果收起来,大概可以把整个维也纳军港的海水染红吧?哥哥和吃人肉的妖魔无异,但,也许妖魔也有自己的梦魇,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然后,他就进入了我的视线里,廖沙·阿克曼。最初我跟他只是在森林里偶遇的,车子抛锚的时候,他和肯尼先生帮了我一把。当时的我觉得他可以给我当司机,但却被他拒绝了。”
“于是,我就把纹章给了他,谁知道他居然会把纹章转赠给了你。”
安琪拉的视线移向一边的韩吉,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我才救了你,并取走了纹章。不是你对我很特别,而是,如果你死了的话,廖沙他会难过。”
“当时的我想的是,要是之后廖沙知道我对你见死不救,一定会生气的。”
“反正当时廖沙已经赢了,我就想当然认为,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永远的。”
“但是,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我想让他来给我当司机,本质上跟哥哥想要他的臣服是一样的。”
“那当然是会被拒绝的。”
白色的塔状建筑的暗道里,安琪拉提着裙摆,手中是一盏明亮的灯,顺着台阶向上跑去。她的步伐稳健,显然对这里的地形很是熟悉。
她终于跑出了暗道,趴在栏杆上朝着下方望去。
白色的大床边上摆着各种颜色的鲜花,床上躺着面容苍白眼睛紧闭的少年。若不是他胸口有微弱的起伏,那发青的嘴唇真的会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大床旁边放着一把藤椅,藤椅上坐着穿着白色长袍的男孩,他头戴一顶花冠,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少年的睡容看,里面隐隐透着些许的狂热,显然是在期待着他的醒来。
安琪拉松了口气,她其实是先救下了那个红发女孩后又折返回去,看见廖沙的“尸体”消失后就立刻慌张起来。
果然,之前关卡难度忽然增加,也是哥哥的手笔。
床上的少年悠悠转醒,同时伴随着无意识的忍痛的抽气声,然后几乎要从床上跳下来,却被藏在被子下的手铐脚镣限制了行动。
少年扫了对面的伊戈尔两眼,然后咂了咂嘴,像是品出了嘴里的咸涩的海水味道,他直接问,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是什么人?”
伊戈尔带着笑,摘下自己的花冠给那人戴上,
“恭喜你,你通过了最后一关,地下室密室逃脱的试炼,即使我中间加大了难度,但是你还是做到了。”
“我是伊戈尔·维克托,这次来是特意来给你奖励的。”
“奖励?”
“和我妹妹安琪拉·维克托结婚,然后宣誓效忠于维克托家族,之后你就成为人上人了,当然,是仅次于我的,维克托的最尊贵的家臣。”
“若你同意接受这份大礼的话,就亲吻我的手吧。”
他把手递到廖沙面前,似乎非常笃定他会接受这份礼物。
事实上,廖沙能保持这份淡定已经让他很惊讶了,即使是来自帕拉迪岛这种偏远地方的人,在来到马莱之后也应该知道这份奖励的含金量吧?
然而少年却没被他打动,而是问,
“我的同伴呢?韩吉怎么样了?”
伊戈尔收回了手,
“果然,你跟传闻中的一样,是个重视同伴的人啊。”
“放心吧,她已经被救下了,现在,回到我们的问题上来吧。”
廖沙没做声,而是摇了摇手腕上的锁链,
“我可不习惯带着锁链跟人说话啊,也不习惯被人俯视。刚才你说家臣什么的时候我就很迷惑了。”
“既然你对我有过了解,那你觉得,我们这些人拼死拼活,就是为了能在这里给你当什么家臣,看你脸色的么?不,我们是为了人类的自由而来!”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廖沙直视那人的眼睛。
伊戈尔却微微笑了笑,像是大人在面对小孩子无理的苦恼时候的那种有点无奈的笑容,
“我也想到了,你们这些人就像是未驯服的野兽,轻易是不会屈服的,还会说自由什么的,单纯可真好啊。”
廖沙咬着牙,奋力挣扎起来,锁链被绷得紧紧的,然而他还像是一只野兽一样上嘴去咬,完全是一副发狂的样子。
伊戈尔继续说道,
“但是,思想是可以被改造的。放心吧,你已经通过了体力,耐力各方面的测试,但,这世界上所有的战争,归根到底都是思想上的战争。”
“想要禁止异端思想的传播,通常要做的都是,把传播异端的人烧死在绞刑架上,从肉体上消灭他们,毕竟思想再怎么飘渺,终究也是需要用言语来传播的。”
“但是,我不会对你做那么残忍的事情的。你是个聪明人,我想我可以说服你,我有这个自信。你之所以现在这么抗拒,只是因为你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而已。”
廖沙却忽然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戈尔皱了皱眉头,
“你在笑什么?”
廖沙说,
“说服我?你还真的挺自信啊?”
“不过,你刚才说的,我也不是不能认同,想要在异教徒中传教的话,除了需要圣经之外,腰中还要有把手枪。”
“毕竟野兽听不懂圣经的语言,却能听懂枪的语言。”
“我很感谢你选择以德服人,但是,想把我烧死在绞刑架上也没那么容易。”
他忽然张大了嘴,吐出了一枚曲别针,与此同时锁链应声而落,他从床上跃起,一把掐住了伊戈尔的喉咙,
“你想用别的东西困住我就算了,用这种锁?我还真的是被你小瞧了呢。”
“也许你的人应该告诉你,我以前可是个正宗的小偷,连锁都不会开,要是我这么笨,早就饿死街头了。”
作为惯犯,他早就习惯在身上藏各种小东西,之前虽然匕首什么的被收走了,但是曲别针还是很巧妙地被他藏在了嘴里,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这次还真的派上了用场。刚才伊戈尔以为他在无能狂怒,实际上他只是在开锁,不想被发现所以装样子而已。
伊戈尔明明被掐得很难受,却还对着他笑,
“你果然很有趣,我没看错人。”
廖沙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恶人,但是,我总觉得,人们犯下小恶或许是出于见不得人的情绪或者是一时激情,但若是犯下大恶,其背后一定有一套自己的行为逻辑。”
“我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也相信自己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迷惑,所以,放马过来吧。”
“你到底是找到了怎样的理由才能将自己的恶行合理化成逻辑自洽的?我真的很好奇。”
廖沙松开了手,坐回到了床边,两手抱胸看着跪在地上喘气的伊戈尔。
伊戈尔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被弄乱的衣领,他也不急着站起来,而是直接就地坐下,一只手托着腮,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呢?杀了我之后,有卡塔尔那家伙的扶持,你成为维克托家族的新家主也不是什么很遥远的事情吧?”
廖沙皱了皱眉头,
“我不想要什么维克托家族,我只想知道,我的那些同伴们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维克托家族明明可以做到让世界和平的不是么?为什么要放任马莱作恶?”
“你也是有妹妹的人吧?难道你不怕有一天会失去她?”
伊戈尔的眼神动了动,却扯开了话题,
“廖沙·阿克曼,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参加血祭之战的?只是为了这么个对话的机会么?”
“你还真是个怪人,只是想让你身边的人得救的话,乖乖当我的家臣不就好了么?你想要的东西,似乎是需要付出很大代价才能得到的东西。”
“你刚才责怪维克托家族没有让世界和平,没错,现在世界还在动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维克托家族默许了这种行为。”
“马莱的艾尔迪亚人的被关到收容所什么的,也是一样的道理。”
“但是,他们的不自由,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呢?你是帕拉迪岛人,只要让那座岛上的人自由了不就行了么?”
“马莱的艾尔迪亚人的话,比起自由,他们更想要每天的面包吧?所以,为了能活下去,就算被关进收容所,失去自由也没关系,他们就是这样过了一百多年吧?”
“马莱强制剥夺他们的自由,你却要强行赋予他们自由,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分别呢?他们的自由不该让他们自己去争取么?他们没有争取,那就是他们不在乎啊,谁让他们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他们就信奉谁,这就是普通大众。”
“你想让他们接受你么?那你自己变成最强大的那个就好了,从这个意义上说,不管是做维克托家族的家臣,还是你成立一个新的家族,或者组织,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只要你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他们都会听你的,本质上说,这跟用食物逗狗没什么区别。事实上你直接借助维克托家族的势力还能更快些达到你的目的。”
“对于这些虫子一样生活的人们,我不觉得有什么在乎他们的必要。反正他们就像是虫子一样,不管死掉多少,被杀掉多少,都会源源不断地繁殖下去,他们本来也很健忘。”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人类不想要自由,你为全人类而战,全人类却未必领受你的好意。”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其实事实上就是这样,只有一小拨人有自由,也只有他们配得到自由,大部分人生来就是被奴役的。”
【【【【】】】】
这章对话有点太密集了,以后再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