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因为我根本没用立体机动装置。”
阿尼愣了愣,这才看见廖沙的额头上有着星星点点的汗珠。
她不死心地问,
“你不怕我硬质化?”
廖沙挠了挠头,
“按照我的计算,时间是来得及的。”
他没说的是,为了计算好角度,以及估算时间,他甚至动用了小水母给加持的那部分精神力
。
他额头上的汗珠不止是他一路从阿尼身上爬上来耗费的体力,更多的是精神力即将耗尽的信号。
不过跟之前的精神力一耗尽就想睡觉不同,现在的他反而有种精神焕发的感觉。
廖沙蹲在了阿尼面前,一只手把她困在树干和自己之间,
“这么一来,你就很清楚了把?”
“是我赢了。”
他们身边,女巨人的躯体化为蒸腾的巨大蒸汽,将他们这对恋人团团包围。
阿尼抬眼看他,并不接话。
身上的白色蒸汽慢慢变少,看起来她的身体即将恢复原状。
下一秒,阿尼一个膝踢过去,自己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刚爬起来就想跑。
这个动作还是之前她在家里闲得无聊,跟肯尼单练总结出来的招式。
虽说在廖沙面前大概只能撑过三秒,但只要有这几秒,她就能变成巨人。
却被一把抓住了脚腕,一把匕首捅到了她的手臂上,
“阿尼你还真是学不乖啊。”
如果放在以前,廖沙大概还要跟阿尼再打斗一番。
毕竟之前的和阿尼拉开距离,寻找合适的木板,布置战场,砍掉大量树枝制造视野障碍,自己从女巨人脚踝处攀爬到肩膀试图刺杀,所有这些都被压缩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就算是以前的他大概也会有些吃不消。
更别说阿尼还给了他这么大个“惊喜”。
“你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个偷袭招式?”
“肯尼教给你的么?”
“可惜用错了对象啊。”
廖沙膝盖抵住阿尼的后背,一只手不自觉地抓着那纤细的脖子,隔着那层薄薄的皮肤,他能感受到下面流动着的力量。
他的心底里,竟然莫名生出了几分“美味”的想法。
若是此时他照一照镜子,就会发现自己黑色的眼眸中,忽然闪现出几簇冷幽幽的蓝光,鬼火一般闪烁着。
与其说那是感兴趣,不如说那是捕食者的眼神。
“那么,对于不听话还耍诈的小猫咪,要怎么惩罚才好呢?”
廖沙的语气里透着一股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冷意,仿若手握重权的君王在冷酷地进行杀伐果决的审判。
阿尼的身体抖了起来,她的内心情不自禁地战栗着,感受到了某种压迫感。
若说之前的恐惧,是出自于她本人作为人类的原始的恐惧,那么现在的恐惧,则是某种更为远古而悠久的,刻在所有生物中的本能的东西。
那是对于强者的下意识的臣服和畏惧,仿佛弱小的生物面对远超自己理解和想象的庞然大物的时候,身体会不自觉地僵硬起来,一步也迈不出去。
阿尼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那是紧张的象征。
她试探性地出声,老实说,刚才说话的声音无疑百分之百是廖沙,可是,总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廖沙?”
眼眸中蓝色的鬼火消失,廖沙也感觉出了刚才的自己似乎有些不对劲。
似乎某种堪称冷酷的情绪,也随着被注入到了他的性格中。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冷冷地俯视着这个世界。
然后,他忽然感觉到了手下,阿尼跳动的血管。
他没有接话,而是拉住了阿尼的手腕,把她的身体转过来,盯着她的眼睛看。
阿尼在接触到他的眼神的时候,心下稍微安定了些。
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少年,没有变。
虽然,刚刚的那一瞬间,她的确有点慌了。
“某人似乎很兴奋啊?”
廖沙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调侃,故意凑近了阿尼的耳边,
“特别是,当我说出,惩罚这两个字的时候。”
“你在期待什么?”
廖沙略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的时候,阿尼的脸色爆红了起来,强行给自己挽尊道,
“不,没……没有那回事。”
阿尼觉得此时的自己像是一只寄居蟹,慌慌张张想要缩回自己的壳里。
廖沙却揭穿了她,仿佛那壳子对他来说是透明的,
“可是你身体的反应却很诚实。”
“脉搏加快,呼吸急促,瞳孔放大,还有你的眼神。”
廖沙的手抚上阿尼的眉梢,手掌贴着阿尼的脸颊,那肌肤素白如雪,却透着一股温软。
“眼神?”
阿尼觉得自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注意力不自觉地跟着那人的眼睛走,连话语都是重复他说过的话。
仿佛连嘴唇都不是自己的。
廖沙挑了挑眉,
“我记得,阿尼你之前说过,自己对格斗术,觉得没有感觉。”
“因为是被迫学的,甚至会觉得厌烦。”
“但是,我现在觉得,也许,这不一定都是对的。”
“也许在长年累月的训练中,你习惯了疼痛,也习惯了被训诫被命令。”
“放弃思考带给你某种安全感,也许疼痛也是。”
“阿尼你,从某方面来说,并不想被温柔对待,对么?”
“你如果真的那么渴求关心,你现在不会和我呆在一起,而是会早早选择贝尔托特。”
“你也并不那么喜欢你的养父,也许你只是离不开他。”
阿尼只觉得廖沙的视线像是一张网,牢牢地把她困住。
而她像是一只被束缚的洋葱,被迫着看着自己深层最难以用言语形容,甚至她自己都没理清楚的思绪,被这个人一点点剥开。
有种,从精神上被看了个光的感觉,阿尼甚至平生第一次,想找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这实在,不是什么能拿的上台面说的事情。
她讨厌她的养父,因为那本该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却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肯定。
她被教导的,都是自己愚蠢,反应慢,注意力不集中,弱小,没有能力。
她拼命努力的背后,也许是为了报复,但也许,是为了得到养父的肯定。
也许也是,只有这样,她才能不去想,也许她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不必是如此高低分明而冷酷无情的,也许如果她变成强大的那一方,很多东西就会不一样。
然而,在她经过多年的苦练,第一次打败了养父,把他打得再也站不起来之后,她发现的确是,自己心里的某种东西消失了。
她打败养父的那一刻,心里涌现出的,却是轻蔑和厌恶。
以及加倍的冷漠。
养父关于这个世界强弱的教导,仿佛是用钉子钉进了她的大脑里一样。虽然她竭力抵抗,却已经晚了。
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还有改变这段奇怪的父女关系的愿望。
简单地说,她接受了这粗暴加诸于她身上的一切,甚至在这其中,找到了些许的满足感。
她对于疼痛的恐惧慢慢消失了。
本该让人畏惧逃避的疼痛,在她这里,却变成了某种存在的证明。
别人打她的时候,身体的疼痛证明她还是血肉之躯。而她打别人的时候,通过别人因为自己露出的痛苦表情,她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存在。
虽然觉得从这种无聊的格斗中找寻意义的自己很无聊,可她也隐约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定型了,即使通过成为战士后有了力量,她也不想改变现状了。
很久以来,暴力是她唯一理解的语言,温柔对她来说是很莫名的东西,背后带着未知的目的。
像是贝尔托特那种人,如果知道她心里在某种程度上是以折磨为乐的,大概会被吓坏吧?
也许表面上他们都是战士候补生,但她早就知道了,自己和其他人,并不是一种人。
很久之前,她心里的深处,某种东西早已扭曲。
即使现在,她也不觉得自己改变了多少,也许只是擅长掩饰了。
不同的是,现在的她,敢于承认自己是怪物的事实。
她微微叹了口气,眼睛看向一边,
“也许我爱他,但我以为自己恨他。”
“或者完全反过来,我以为自己爱他,实际上,我却恨他入骨。”
也许她的养父才是最病态,同时也是最可怜的那个人。
自从遇到廖沙之后,她开始想很多东西。
有时候,她会这么想,也许爱和恨,本来就是说不清的。
廖沙笑了笑,
“那么,我可以确定一件事了。”
“阿尼你需要的,也许是,温柔的训诫,而不是百依百顺。”
阿尼的呼吸骤然紧张起来,廖沙则用手指按了按她的伤口,让他的手上也染满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果然,还是红色更适合阿尼你呢。”
“也许,还有粉红,加点蓝紫色,这样基本就够了。”
廖沙的笑容有些促狭,
“调皮的孩子如果没有得到惩罚就上床睡觉的话,也许他自己也会很失望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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