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随便跟人结仇，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廖沙就不怕被人使绊子么？”
利威尔说，
“你没看见他对希斯特里亚都不客气么？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那件事吧。”
“也许廖沙真的会被处罚，不，被人小题大做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他皱了皱眉头，
“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
“调查兵团就是一路上牺牲过来的，我们的同伴也有不少死掉的，就连艾尔文之前，也有过牺牲他自己保全我们的想法。”
“廖沙自己也有牺牲的觉悟吧？之前还差点失血过多死了。”
“为什么这次，廖沙这么反对希斯特里亚牺牲呢？再说了，只是生孩子而已吧？”
门外传来了靴子踩在楼梯上的声音，然后就是有力而低沉的嗓音，
“小矮子，生孩子这种事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利威尔抬眼，
“肯尼？”
肯尼走了进来，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
“我也听说了廖沙的事情了。”
“那家伙，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呢。”
“这么快就把自己搞成全民公敌了。”
“想必现在有的人已经被他弄得暴跳如雷，想着整治他的法子呢。”
利威尔抿了抿嘴，问，
“肯尼，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同意……”
他的话被肯尼打断了，
“当然不会啊？！”
“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让女人去送的男人，就是连卵蛋都没有的混球而已。”
“那种家伙在地下街是最不受欢迎的，利威尔你也知道吧？”
利威尔说，
“可是，为了拯救墙内人类的话……”
肯尼嗤笑了一声，
“那种大义之类的话，也就是哄人玩的。”
“难道说，如果希斯特里亚现在忽然逃走了，那帮家伙们就找不出让自己活命的办法，以后都坐以待毙了？”
“他们之所以敢让希斯特里亚去生孩子，摆明了是在欺负女王年幼没有势力而已。”
肯尼给自己倒了杯红茶，喝了口，
“而且，牺牲这种事情，是有惯性的。”
“如果杀掉某个人，就能拯救大家的话，很多人都会很乐意去杀死那个人，或者在别人杀死那个人的时候袖手旁观的。”
“以前的旧王政，为了自己的利益，把地下都市的人们圈养起来，让他们自相残杀，自生自灭，这种事情利威尔你也不是第一次知道。”
“在我看来，现在的王政，跟那个时候也没有太大区别。大家都很乐意牺牲别人来保全自己的利益，然后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说那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不过廖沙这小子可还真是够疯啊，老头子我倒是很喜欢他这种发疯的劲头呢。”
“对了，刚刚我说到哪里了？”
“哦，对了，很多人乐意看着别人为自己去死，人性嘛，就是这么个东西。”
“但是，很多人把自己带入的，是大多数人的视角，而不是那个被杀掉的人的视角。”
“如果自己是那个被牺牲掉的人的话，我想很多人是不乐意的吧？”
“他们会问为什么要牺牲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真是的，明明把自己带入大多活下来的时候那么起劲，喊着为了大义为了大家什么的，到头来其实只是不想让刀落在自己身上。”
肯尼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接下来廖沙的日子不会好过了，能不能保住职位大概都难说。”
利威尔的眼神动了动，
“什么意思？”
肯尼哼了一声，
“你没看出来么？廖沙是替希斯特里亚挡枪了，就是吸引火力的。”
“萨克雷那家伙是个老油条了，他不会看着廖沙做大的。”
“做好事得不到好报，这世界一直都是这样的。”
肯尼说到最后，眼神里闪过了一丝落寞。
他想起了库谢尔，那么温柔善良的妹妹，却落得个病死的结局。
可见天道不公。
利威尔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他，
“那，如果廖沙离开技术兵团的话，你……”
肯尼摊手，
“我本来也是跟着他的，当然要一路走到黑了。”
“技术兵团什么的，我也没什么兴趣。”
然后抱怨道，
“比起在这里当什么保镖，果然开枪杀人才是我的风格。”
“不过，就看廖沙之后有什么计划了。”
“如果他还想再呆在体制内，大概跟萨克雷他们握手言和，是不可避免的了。”
利威尔问，
“肯尼，为什么你知道得这么多，还这么清楚？”
“你，又是为什么追随廖沙？”
后一个问题才是他真的没想明白的点。
阿克曼族大多心高气傲，个人战斗力更是极高，不会轻易臣服于谁。
肯尼哼了一声，露出一抹邪笑，
“我跟了乌利那么多，这种事情见多了。”
“至于跟着廖沙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那家伙差不多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有趣的一个了。”
“我对他做的事情，非常有兴趣。”
“至于给他打工什么的……就当是留在他身边近距离观察的代价了。”
肯尼总结道，
“话说回来，希斯特里亚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正是因为这样，好孩子才不该被利用啊。”
“这道理很简单吧？”
韩吉说，
“舅舅说得有道理啊。”
利威尔看了韩吉一眼，懒得纠正自来熟的韩吉的称呼了。
雷娜塔却开心起来，捧着脸畅想着以后的生活，
“如果哥哥被免职的话，我倒是觉得挺好的。这样哥哥就能多回家看看啦，还能多陪陪我。”
“毕竟哥哥都那么累了，能休息下也是好的。”
“再说了，技术兵团还需要哥哥，不可能把哥哥冷落太久的。”
“哥哥是英雄啊，也有影响力，一时之间他们也找不出能代替哥哥的人啊？你们说对不对？”
在场的人努力想了又想，还真的想不出能代替廖沙接任技术兵团团长的人。
毕竟只是在希甘希纳，巨人试验场和军港三头跑来跑去就让很多人吃不消了，没点体力和精力的人还真的驾驭不住。
阿尼撩了撩自己的刘海，
“我觉得，能站出来，跟主流抗争，需要莫大的勇气。”
“而廖沙，一直是个勇敢的人。”
“不管他做什么，我都追随到底。”
在大家讨论的全程，艾伦只是在一边静静地听着。
毕竟他对于这些弯弯绕绕，还是不太懂的。
也只有懂得之后，他才明白，廖沙看似任性的行为，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的。
甚至是冒着失去职位的风险，也要这么去做的。
他也情不自禁地去想，如果廖沙沉默，如果廖沙不站起来抗争，也许，他能得到的更多。
不，是他肯定能得到的更多，也不会被人指责。
技术兵团只要跟其他兵团交好，然后等着数钱就够了，这本来就该是个与世无争的兵团。
可是廖沙争了，即使明知道自己会树敌，也要去争，去扞卫自由。
从这一刻开始，他是打心眼里佩服廖沙。
利威尔捅了捅韩吉，
“喂，四眼，你至少要表示下吧？”
韩吉一愣，
“我要表示什么？”
利威尔切了一声，
“别忘了，你跟廖沙结婚的事情还没澄清呢。”
“结果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
“最好你现在就跟他划清界限，宣布你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
“不然他们对付廖沙，很可能顺带着把你也一起对付了。”
韩吉却立刻护住桌上的模型，
“不，不管谁说什么，怎么说，我是不会把这个交出去的！”
利威尔：……
怎么现在韩吉还惦记着这点破模型？
利威尔说，
“欧良果彭他们是不会在乎这个的。”
“而且你知道我的意思。”
韩吉沉默地趴在桌上，不说话了。
利威尔皱了皱眉头。
难道韩吉真的……对廖沙有意思？
患难见真情，韩吉这是打算一起跟廖沙共度难关？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话，但韩吉却先开口了，
“我知道啊，不过，我也不在乎什么职位的。”
“只要能让我继续研究巨人，被降职什么的我都无所谓。”
“反正只要艾尔文在，最起码我能回调查兵团吧？”
“这样就够了。”
韩吉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利威尔愣了愣，心说这里的人可都是执着啊。
不过，如果把廖沙换成艾尔文，大概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吧？
三笠忽然说，
“你们……谁知道廖沙现在可能会去哪儿么？”
“我想，把他找回来。”
说着，她低了低头。
无论如何，她想在那人最低落的时候陪着他。
阿尼蔚蓝色的眼眸动了动，
“我也一起。”
肯尼低声抱怨了起来，
“喂喂，阿尼你怎么要出去？”
“现在外面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了呢。”
阿尼说，言简意赅，
“我会小心。”
长时间的相处下来，她跟肯尼之间已有了很自然的默契。
肯尼当然也明白，他对廖沙有多么执着。
虽说是抱怨，但肯尼也没有阻止的打算。
雷娜塔开口，
“我想起了一个地方。”
“也许……哥哥会去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