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允的声音传来,却不是来自老妪。
而是自台上屏布后伸展出一俏丽身影。
“罗婶子,搭台吧,我来为大人唱曲儿。”
女子寐含春水,脸如凝脂,白色牡丹烟罗软纱。
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姿色虽美,却有一不足之处,便是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此女子王远有些印象,是那多次饰演女帝的绝色女子。
怪不得先前装扮女帝,只是原地期期艾艾,原来是步伐不便啊。
王远想着,打量着女子。
“大人见笑了,小女子天生有些跛,罗婶子带我找遍了整个岐国的名医,都是无法医治,如今只能唱唱曲儿,还算自在……”
说着,女子的神色慢慢黯淡下来,她才想起,周主簿已要关了这戏馆的门,永远。
也罢,今日就为这英武不凡的大人献上最后一曲儿,反正这几日他都来看自己哩。
女子暗戳戳想着,罗婶子已将戏台搭好。
说是搭好,也不过是将台上的杂物去除了些。
“大人,馆中戏子已剩小女一人,自是演奏不了‘岐国风云’,但小女熟络《踏谣娘》,大人愿听吗?”女子俏生生道。
王远点点头,示意开始。心中有些发笑,怎么自己编撰的剧本还整出一个“岐国风云”的名号来了。
女子轻轻摆动衣裙,手掐花枝,宛如天籁之音响起:
“野花迎风飘摆,
好似在诉衷肠。
绿草凄凄颤抖,
无尽缠绵依恋。”
王远一怔,自言自语道:
“你也觉得好听?”
女子身形随着歌谣摆动,唱完两句,悲戚道:
“踏谣娘和来,踏谣娘苦何来。”
丝丝悲凉意传来。
王远回忆起,这是前唐之曲。
女子再唱:
“这位官人,
明明是你的马蹄踢翻了我的竹篮。
你看这宽阔的大道直上蓝天,
你却非让这可恶的畜生溅得我满身的污点,
怎么反倒怪罪起我的错误……”
女子似是受了歹人的轻薄,眼神楚楚,声音沙哑。
悲苦的曲儿吸引了馆外大道上的形形色色的路人。
人簇看场圆。
“踏摇娘,生隋末。
丈夫貌恶而嗜酒,却自号郎中。
醉归必殴妻,妻美色善歌,为怨苦之辞……”
王远算是懂了,这踏摇娘,是讲一女子被恶丈夫家暴的故事,整日哭声飘荡街邻,后来遭了歹人侮辱。
只是女子一人演,却惹得人心痛之至。
举手整花钿,翻身舞锦筵,女子身形动,便是一跛,本是滑稽的样子,却让人揪心。
“快快走远点吧,
当空虚与忧怨已经将我击倒。
你就想为堕落再加一把刀,
把我之贞洁彻底打败...”
曲罢,女子向王远欠身,哽咽出最后一句:
“踏谣娘和来,踏谣娘苦何来。”
王远眯着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说,你都没有心了,还会怀着怜悯之情么?”王远问自己。
馆外百姓呆愣着,在久久的悲痛中无法回神。
此时,却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周大人让你这罗老婆子闭了这馆子?为何不听?想死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