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开嘴巴，用嘶哑的声音道：“苏信是谁？”
那人道：“你不认识苏信？那你的‘二鬼拍门’是谁教你的？”
苏信？
姓苏？
刘十三愣了愣，似是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道：“苏长秋？”
那人一下子不淡定了，眸子闪烁竟快要哭了出来：“你……你认识大小姐？”
“大小姐？”刘十三恍然大悟，他的母亲，可不就是抚霞神国南城苏家的大小姐。
刘十三接着道：“你是谁？”
那人道：“老夫姓花名辞树，乃是苏家大小姐的仆人。”
仆人这个职业并不光彩，可在那人嘴中说出，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在遗忘之地竟遇到自己母亲的仆人？
这太过匪夷所思。
刘十三眯起眼睛，缓缓后退，远离花辞树，警惕道：
“你是看到我的刀法中有苏氏刀法的影子，才认出我来的？”
花辞树同意。
双杯献酒本是刘大炮的绝技，后来结合了苏氏刀法，有苏氏刀法的影子不难看出。
刘十三抬起软刀，刀指花辞树。
花辞树道：“你……你这是何意？”
刘十三道：“你既然是苏家的仆人，总该知道，一些江湖贼人当年将整个苏家灭门，盗走了苏氏刀法。”
花辞树的眼神暗淡下来，惨然道：“老夫自然知道。”
刘十三警惕之意更盛，叱道：“那你更应该明白，我的刀有苏氏刀法的影子，你应该想到我或许是当年盗走苏氏刀法的人，亦或是他们的后代，而不是对我露出友善。”
这逻辑并没有毛病。
花辞树的眼睛笑了，眼角中露出了对刘十三的满意。
他摘下自己的头套与面罩。
一个苍老的面孔映入刘十三眼中。
胡子头发眉毛，全部犹如粘上了雪花般的白。
脸上皱纹循着脸型，一圈一圈好似年轮，生长在皮肤上。
皮肤的下面就是骨头。
太瘦了。
如果将花辞树的脸皮掀掉，一定是一具没有肉的骷髅。
刘十三这才发现花辞树的手就像是枯树枝。
花辞树用干枯的手捻着须髯，道：“你这小子警惕性很高嘛，知道的也挺多，不过还不够多。”
刘十三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
花辞树：“我苏家被贼人灭门，刀法被盗，这属实不假，可那些贼人盗的是我苏氏刀法的书卷，你真的觉得我苏氏刀法尽数都记载在书卷上吗？”
刘十三犹豫道：“你……你的意思是……”
花辞树道：“我苏氏刀法攻杀锐利，进退有序，其中含有三大绝杀招数并没有记载在书卷上，而是记在我苏家家主的脑子里面，只有我苏家的嫡系血脉才能够习得。”
刘十三道：“其中就有双杯……额……二鬼拍门？”
花辞树点点头，接着道：“苏氏刀法三大绝杀，一为‘凤凰来仪式’，二为‘二鬼拍门’，最后一招名曰‘花舞千魂’。”
刘十三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花辞树望向远方，一眼千年。
……
花辞树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被苏家收留，从此成为了苏家的一名仆人。
他是个很懂得感恩的人，对苏家忠心耿耿，踏踏实实。
苏信是苏家的家主，他很看重花辞树的品质，赐姓为“苏”，还破格传授给了花辞树苏氏刀法的三大绝杀招数。
苏长秋出生之后，苏信让花辞树照顾苏长秋。
这一照顾，就是十六年。
花辞树看着苏长秋长大，对苏长秋犹如亲生女儿，苏长秋也对花辞树非常亲近。
一对主仆相处的是非常融洽。
好景不长，江湖上有贼人觊觎苏氏刀法，联合起来，将苏家灭门。
那一夜是整个苏家的噩梦。
也是花辞树的噩梦。
当时花辞树正在外出置办一批家具，忙到很晚，干脆在木匠家中借宿。
第二天一早回家便见到了苏家的惨状，一些还在搜刮苏家财产的贼人看到了花辞树，对花辞树展开了追杀。
花辞树天赋不行，三十多岁的年纪实力依然孱弱，只能逃跑。
这一逃就逃到了云梦幽的遗忘之地。
花辞树在遗忘之地没有忘记苏家的仇恨，他日夜不缀的苦练武功，力求实力大成，为苏家报仇雪恨。
……
苍老的眸子从天边收回。
花辞树凄然道：“苏家大仇老夫终生难忘，奈何老夫无能，到现在才堪堪八卦。”
“恨啊，恨！”花辞树仰天长叹。
刘十三收回软刀，来到花辞树身边，拍着花辞树的肩膀，道：“前辈，苏家大仇，长秋已报。”
花辞树倏地望向刘十三，厉声道：“小子，你可别骗老夫。”
“小的哪里敢去欺骗前辈。”刘十三道。
“为什么不敢？”花辞树调转话题，“你又是谁？”
刘十三朝着花辞树鞠了一躬道：“晚辈苏长秋之子，刘十三。”
“竖子放屁！”花辞树骂道，“苏家惨遭灭门，你还敢自称是我苏家的小公子？”
刘十三道：“前辈，我既然知道苏家被灭门，若是想要冒充，也绝不会冒充是苏长秋之子呀，毕竟母亲当时才十六岁。”
“这……”花辞树犹豫了起来。
刘十三笑了笑，耐心的将自己母亲逃过灭门，之后遇到刘大炮的事情，以及自己的经历全部都告诉了花辞树。
花辞树听完，老泪纵横，抓着刘十三的两手，久久不能自已。
“好，好小子。”花辞树相见恨晚，“‘二鬼拍门’不能有假，我信你！”
刘十三亦是相见恨晚，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母亲曾经的相识，何尝不是一种快乐。
花辞树擦干泪水，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跪在刘十三面前就要磕头：
“老奴花辞树，见过小公子了。”
“前辈，使不得！”刘十三赶忙扶住花辞树，这才没有让花辞树磕下头。
直到现在，花辞树还是不能平静，他浑身颤抖的站了起来，模样哪里还是刚刚的潇洒刀客。
只不过是一名风烛残年的老人罢了。
花辞树颤音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啊，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他已激动的语无伦次。
刘十三也叹道：“是啊，造化弄人。”
命运总会让人意想不到，眼看是黑暗，下一秒就能邂逅光明，你强求不来的，却往往如期而至，你所拥有的，却在悄然流逝。
我们无法算尽世事，朝着自己想要的走去。
那，就让它们自己走过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