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但莱昂诺尔身为葡萄牙的公主,自小便熟悉这些权力的话题。他的父王,葡萄牙的杜阿尔特一世,在莱昂诺尔四岁那年(1438年)就离开了人世,年仅47岁。她年仅6岁的哥哥阿方索五世继承了王位后,葡萄牙宫廷便充斥着权臣与母后之间的明争暗斗。
遵照先王遗嘱,原本应该由他们的母后莱昂诺尔摄政,但杜阿尔特一世的弟弟“探险家”佩德罗被权臣拥戴为新的摄政。1448年,阿方索国王成年亲政,但佩德罗王子拒绝交出摄政,因而引爆了内战,1449年,佩德罗的军队被国王军包围,寡不敌众之下,王子被阵前斩杀,这才结束了葡萄牙长达十年的内乱。
彼时,莱昂诺尔早已来到奥地利多年,刚与弗雷德里克完婚。但她仍然能从兄长书信的字里行间体会到那种屈居人下而大仇得报的激动。
可她并不像他的哥哥那样憎恨她的叔叔,虽然叔叔从小就把持着王国的大权,但她年幼的双眼从未在叔叔身上看到半点野心和权力的喜悦。佩德罗叔叔是葡萄牙远近闻名的航海探险家,前半生都是在海上度过,一直热衷于探索非洲的未知神秘。
她经常看见叔叔在王宫走廊里发呆,盯着走廊里的摆件怔怔出神,走廊里都是佩德罗特意托人订制的三桅帆船模型,被囚禁在深宫的日子,他肯定与他们一样的难捱——他们都是处在各自的位置上身不由己的可怜虫,彼此的憎恨就像造化弄人的希腊戏剧里的戏码,无可奈何而不得不为之。
她已经21岁了,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一个帝国的皇后,她有自己的思考。她轻轻拍打着小克里斯托弗的后背,以免他被奶水呛到。思索片刻,她轻声说道:“我这样说话,陛下一定觉得是妇人之仁的幼稚,但我希望小克里斯托弗生活在一个由信任和爱构成的未来,我不想他像我们一样,总是在算计和互相伤害中度过,他值得一个更好的未来,您说对吗?”
弗雷德里克怔怔地看着她怀里的婴儿,莱昂诺尔穿好了衣服,小克里斯托弗已经吃完了奶,看着年迈的老父亲呆呆的神情,褶皱的小脸挤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Pa,Pa……”
“克里斯托弗喊我爸爸了?”弗雷德里克大吃一惊。
莱昂诺尔无奈笑道:“您听错了,小孩子要到一岁多才能上说话呢。”
“我小时候,也这么天真地笑过吗?”
“这我可不知道,您得找您小时候抚养过您的奶妈问一问了。”
“我会再天真一次。”他揉搓着婴孩的脸庞,“为了哈布斯堡……不,为了我们的小克里斯托弗,我天真多少次都可以——来人。”
门外的仆人隔着门喊道:“下人在。”
“让恩里克入宫来,他之前说过的减税问题,告诉他,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恩里克大人就在偏殿。”仆人的声音传入房间,“他说,陛下经常不守时间地让他加班,他今天也想不守时一次,请陛下午后聆听他的汇报。”
“……这家伙怎么也开始搞怪了。”弗雷德里克咋舌,“肯定是被贝纳尔多带坏了。”
“罢了,也别等午后了,午后我还约了博罗诺夫去打猎,让他现在就进来吧。”